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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二十二子004(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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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为国之基,必资于德礼;君子所保,惟在于诚信。诚信立则下无二心,德礼形则远人斯格。然则德礼诚信,国之大纲,在于父子君臣,不可斯须而废也。

故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曰:“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然则言而不行,言不信也;令而不从,令无诚也。不信之言,无诚之令,为上则败国,为下则危身,虽在颠沛之中,君子所不为也。自王道休明,十有余载,威加海外,万国来庭,仓禀日积,土地日广。然而道德未益厚,仁义未益博者,何哉?由乎待下之情未尽于诚信,虽有善始之勤,未睹克终之美故也。其所由来者渐,非一朝一夕之故。

昔贞观之始,闻善若惊,暨五六年间,犹悦以从谏。自兹厥后,渐恶直言,虽或勉强,时有所容,非复曩时之豁如也。謇谔之士,稍避龙鳞;便佞之徒,肆其巧辩。谓同心者为朋党,谓告讦者为至公,谓强直者为擅权,谓忠谠者为诽谤。谓之朋党,虽忠信而可疑;谓之至公,虽矫伪而无咎。强直者畏擅权之议,忠谠者虑诽谤之尤。至于窃斧生疑,投杼致惑,正人不得尽其言,大臣莫能与之诤。荧惑视听,郁于大道,妨化损德,其在兹乎?故孔子恶利口之覆邦家,盖为此也。

且君子小人,貌同心异。君子掩人之恶,扬人之善,临难无苟免,杀身以成仁。

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唯利之所在,危人以自安。夫苟在危人,则何所不至。

今将求致治,必委之于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于小人。其待君子也,则敬而疏;遇小人也,必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疏则情或不通。是誉毁在于小人,刑罚加于君子,实兴丧所在,亦安危所系,可不慎哉!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远,虽竭力尽诚,犹未免于倾败;况内怀奸利,承颜顺旨,其为患祸,不亦深乎?故孔子曰:“君子或有不仁者焉,未见小人而仁者。”然则君子不能无小恶,恶不积,无妨于正道;小人或时有小善,善不积,不足以立忠。今谓之善人矣,复虑其有不信,何异夫立直木而疑其影之不直乎?虽竭精神,劳思虑,其不可亦已明矣。

夫君能尽礼,臣得竭忠,必在于内外无私,上下相信。上不信则无以使下,下不信则无以事上。信之为义,大矣哉!故自天祐之,吉无不利。昔齐桓公问于管仲曰:“吾欲酒腐于爵,肉腐于俎,得无害于霸乎?”管仲曰:“此极非其善者,然亦无害霸也。”公曰:“何如而害霸乎?”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晋中行穆伯攻鼓,经年而不能下,馈间伦曰:“鼓之啬夫,间伦知之,请无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应。左右曰:“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为不取?”穆伯曰:“间伦之为人也,佞而不仁。若间伦下之,吾不可以不赏。赏之,是赏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晋国之士舍仁而为佞,虽得鼓,将何用之?”

夫穆伯列国大夫,管仲霸者之佐,犹慎于信任,远避佞人也如此,况乎为四海之大君,应千龄之上圣,而可使巍巍之盛德,复将有所间然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杂,必怀之以德,待之以信,厉之以义,节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审罚而明赏,则小人绝其佞邪,君子自强不息。无为之化,何远之有?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去,罚不及于有罪,赏不加于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可保。永锡祚胤,将何望哉?

太宗手诏嘉美,优纳之。尝谓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主必须威权独运,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唯有魏徵劝朕‘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朕从其语,天下大宁。绝域君长,皆来朝贡,九夷重译,相望于道。此皆魏徵之力也。”

太宗尝嫌上封者众,不近事实,欲加黜责。徵奏曰:“古者立诽谤之木,欲闻己过。今之封事,谤木之流也。陛下思闻得失,祗可恣其陈道。若所言衷,则有益于陛下;若不衷,无损于国家。”太宗曰:“此言是也。”并劳而遣之。后太宗在洛阳宫,幸积翠池,宴群臣,酒酣各赋一事。太宗赋《尚书》曰:“日昃玩百篇,临灯披《五典》。夏康既逸豫,商辛亦流湎。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

灭身资累恶,成名由积善。”徵赋西汉曰:“受降临轵道,争长趣鸿门。驱传渭桥上,观兵细柳屯。夜宴经柏谷,朝游出杜原。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太宗曰:“魏徵每言,必约我以礼也。”寻以修定《五礼》,当封一子为县男,请让孤兄子叔慈。太宗怆然曰:“卿之此心,可以励俗。”遂许之。十二年,礼部尚书王珪奏言:“三品以上遇亲王于途,皆降乘,违法申敬,有乖仪准。”太宗曰:“卿辈皆自崇贵,卑我儿子乎?”徵进曰:“自古迄兹,亲王班次三公之下。

今三品皆曰天子列卿及八座之长,为王降乘,非王所宜当也。求诸故事,则无可凭;行之于今,又乖国宪。”太宗曰:“国家所以立太子者,拟以为君也。然则人之修短,不在老少,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轻我子耶?”徵曰:“殷家尚质,有兄终弟及之义;自周以降,立嫡必长,所以绝庶孽之窥觎,塞祸乱之源本,有国者之所深慎。”于是遂可珪奏。会皇孙诞育,召公卿赐宴,太宗谓侍臣曰:“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与让。

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民,犯颜正谏,匡朕之违者,唯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

徵以戴圣《礼记》编次不伦,遂为《类礼》二十卷,以类相从,削其重复,采先儒训注,择善从之,研精覃思,数年而毕。太宗览而善之,赐物一千段,录数本以赐太子及诸王,仍藏之秘府。

先是,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未还,又遣使多赍金银帛历诸国市马。徵谏曰:“今以立可汗为名,可汗未定,即诣诸国市马,彼必以为意在市马,不为专意立可汗。可汗得立,则不甚怀恩。诸蕃闻之,以为中国薄义重利,未必得马,而失义矣。昔汉文有献千里马者,曰:吾凶行日三十里,吉行五十里,銮舆在前,属车在后,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乃赏其道里所费而返之。汉光武有献千里马及宝剑者,马以驾鼓车,剑以赐骑士。陛下凡所施为,皆邈逾三王之上,奈何至于此事,欲为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苏则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为贵也。’陛下纵不能慕汉文之高行,可不畏苏则之言乎?”太宗纳其言而止。时公卿大臣并请封禅,唯徵以为不可。太宗曰:“朕欲卿极言之。岂功不高耶?德不厚耶?诸夏未治安耶?远夷不慕义耶?

嘉瑞不至耶?年谷不登耶?何为而不可?”对曰:“陛下功则高矣,而民未怀惠;德虽厚矣,而泽未滂流;诸夏虽安,未足以供事;远夷慕义,无以供其求;符瑞虽臻,罻罗犹密;积岁丰稔,仓廪尚虚,此臣所以窃谓未可。臣未能远譬,且借喻于人。今有人十年长患,疗治且愈,此人应皮骨仅存,便欲使负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为之良医,疾苦虽已乂安,未甚充实,告成天地,臣窃有疑。且陛下东封,万国咸萃,要荒之外,莫不奔走。今自伊、洛以东,暨乎海岱,灌莽巨泽,苍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进退艰阻,岂可引彼夷狄,示以虚弱?竭财以赏,未厌远人之望;重加给复,不偿百姓之劳。或遇水旱之灾,风雨之变,庸夫横议,悔不可追。岂独臣之恳诚,亦有舆人之诵。”太宗不能夺。是后,右仆射缺,欲拜之,徵固让乃止。及皇太子承乾不修德业,魏王泰宠爱日隆,内外庶僚,并有疑议。太宗闻而恶之,谓侍臣曰:“当今朝臣忠謇,无逾魏徵,我遣傅皇太子,用绝天下之望。”十六年,拜太子太师,知门下省事如故。徵自陈有疾,诏答曰:“汉之太子,四皓为助,我之赖公,即其义也。知公疾病,可卧护之。”其年,称绵惙,中使相望。徵宅先无正寝,太宗欲为小殿,辍其材为徵营构,五日而成,遣中使赍素褥布被而赐之,遂其所尚也。及病笃,舆驾再幸其第,抚之流涕,问所欲言,徵曰:“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亡。”后数日,太宗夜梦徵若平生,及旦而奏徵薨,时年六十四。太宗亲临恸哭,废朝五日,赠司空、相州都督,谥曰文贞。给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赙绢布千段、米粟千石,陪葬昭陵。及将祖载,徵妻裴氏曰:“徵平生俭素,今以一品礼葬,羽仪甚盛,非亡者之志。”悉辞不受,竟以布车载柩,无文彩之饰。太宗登苑西楼,望丧而哭,诏百官送出郊外。帝亲制碑文,并为书石。其后追思不已,赐其实封九百户。尝临朝谓侍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徵亡后,朕遣人至宅,就其书函得表一纸,始立表草,字皆难识,唯前有数行,稍可分辩,云:‘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善人则国安,用恶人则国乱。公卿之内,情有爱憎,憎者唯见其恶,爱者唯见其善。

爱憎之间,所宜详慎,若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贤勿贰,可以兴矣。’其遗表如此,然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公卿侍臣,可书之于笏,知而必谏也。”徵状貌不逾中人,而素有胆智,每犯颜进谏,虽逢王赫斯怒,神色不移。尝密荐中书侍郎杜正伦及吏部尚书侯君集有宰相之材。徵卒后,正伦以罪黜,君集犯逆伏诛,太宗始疑徵阿党。徵又自录前后谏诤言辞往复以示史官起居郎褚遂良,太宗知之,愈不悦。先许以衡山公主降其长子叔玉,于是手诏停婚,顾其家渐衰矣。徵四子,叔琬、叔璘、叔瑜。叔玉袭爵国公,官至光禄少卿;叔瑜至潞州刺史,叔璘礼部侍郎,则天时为酷吏所杀。神龙初,继封叔玉子膺为郑国公。

叔瑜子华,开元初太子右庶子。

史臣曰:臣尝读汉史《刘更生传》,见其上书论王氏擅权,恐移运祚,汉成不悟,更生徘徊伊郁,极言而不顾祸患,何匡益忠尽也如此!当更生时,谏者甚多。如谷永、杨兴之上言,图为奸利,与贼臣为乡导,梅福、王吉之言,虽近古道,未切事情。则纳谏任贤,讵宜容易!臣尝阅《魏公故事》,与文皇讨论政术,往复应对,凡数十万言。其匡过弼违,能近取譬,博约连类,皆前代诤臣之不至者。其实根于道义,发为律度,身正而心劲,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幸,中不侈亲族,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所载章疏四篇,可为万代王者法。虽汉之刘向、魏之徐邈、晋之山涛、宋之谢朏,才则才矣,比文贞之雅道,不有遗行乎?前代诤臣,一人而已。

赞曰:智者不谏,谏或不智。智者尽言,国家之利。郑公达节,才周经济。

太宗用之,子孙长世。

旧唐书

○虞世南李百药(子安期)褚亮(刘孝孙李玄道李守素附)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隋内史侍郎世基弟也。祖检,梁始兴王谘议;父荔,陈太子中庶子,俱有重名。叔父寄,陈中书侍郎,无子,以世南继后,故字曰伯施。世南性沈静寡欲,笃志勤学,少与兄世基受学于吴郡顾野王,经十余年,精思不倦,或累旬不盥栉。善属文,常祖述徐陵,陵亦言世南得己之意。又同郡沙门智永,善王羲之书,世南师焉,妙得其体,由是声名籍甚。天嘉中,荔卒,世南尚幼,哀毁殆不胜丧。陈文帝知其二子博学,每遣中使至其家将护之。

及服阕,召为建安王法曹参军。寄陷于陈宝应,在闽、越中,世南虽除丧,犹布衣蔬食。至太建末,宝应破,寄还,方令世南释布食肉。至德初,除西阳王友。

陈灭,与世基同入长安,俱有重名,时人方之二陆。时炀帝在藩,闻其名,与秦王俊辟书交至,以母老固辞,晋王令使者追之。大业初,累授秘书郎,迁起居舍人。时世基当朝贵盛,妻子被服拟于王者。世南虽同居,而躬履勤俭,不失素业。

及至隋灭,宇文化及弑逆之际,世基为内史侍郎,将被诛,世南抱持号泣,请以身代,化及不纳,因哀毁骨立,时人称焉。从化及至聊城,又陷于窦建德,伪授黄门侍郎。

太宗灭建德,引为秦府参军。寻转记室,仍授弘文馆学士,与房玄龄对掌文翰。太宗尝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暗疏之,不失一字。太宗升春宫,迁太子中舍人。及即位,转著作郎,兼弘文馆学士。时世南年已衰老,抗表乞骸骨,诏不许。迁太子右庶子,固辞不拜,除秘书少监。上《圣德论》,辞多不载。七年,转秘书监,赐爵永兴县子。太宗重其博识,每机务之隙,引之谈论,共观经史。世南虽容貌懦曌,若不胜衣,而志性抗烈,每论及古先帝王为政得失,必存规讽,多所补益。太宗尝谓侍臣曰:“朕因暇日,与虞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之失,未尝不怅恨,其恳诚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忧不理!”

八年,陇右山崩,大蛇屡见,山东及江淮多大水。太宗以问世南,对曰:

“春秋时山崩,晋侯召伯宗而问焉,对曰:‘国主山川,故山川崩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以礼焉。’梁山,晋所主也,晋侯从之,故得无害。汉文帝元年,齐、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水大出,令郡国无来贡献,施惠于天下,远近欢洽,亦不为灾。后汉灵帝时,青蛇见御座。晋惠帝时,大蛇长三百步,见齐地,经市入朝。案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朝,所以可为怪耳。今蛇见山泽,盖深山大泽必有龙蛇,亦不足怪也。又山东足雨,虽则其常,然阴**过久,恐有冤狱,宜省系囚,庶几或当天意。且妖不胜德,唯修德可以销变。”太宗以为然,因遣使者赈恤饥馁,申理狱讼,多所原宥。后有星孛于虚、危,历于氐,百余日乃灭。太宗谓群臣曰:“天见彗星,是何妖也?”世南曰:“昔齐景公时有彗星见,公问晏婴,对曰:‘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行刑罚畏不重,是以天见彗为公诫耳。’景公惧而修德,后十六日而星没。臣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德义不修,虽获麟凤,终是无补;但政事无阙,虽有灾星,何损于时?然愿陛下勿以功高古人而自矜伐,勿以太平渐久而自骄怠,慎终如始,彗星虽见,未足为忧。”太宗敛容谓曰:“吾之抚国,良无景公之过。但吾才弱冠举义兵,年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而居大位,自谓三代以降,拨乱之主,莫臻于此。重以薛举之骁雄,宋金刚之鸷猛,窦建德跨河北,王世充据洛阳,当此之时,足为勍敌,皆为我所擒。及逢家难,复决意安社稷,遂登九五,降服北夷,吾颇有自矜之意,以轻天下之士,此吾之罪也。上天见变,良为是乎?秦始皇平六国,隋炀帝富四海,既骄且逸,一朝而败,吾亦何得自骄也。言念于此,不觉惕焉震惧。”四月,康国献狮子,诏世南为之赋,命编之东观,辞多不载。后高祖崩,有诏山陵制度,准汉长陵故事,务从隆厚。程限既促,功役劳弊。世南上封事谏曰:

臣闻古之圣帝明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高光显,珍宝具物,以厚其亲。然审而言之,高坟厚垅,珍物毕备,此适所以为亲之累,非曰孝也。是以深思远虑,安于菲薄,以为长久万代之计,割其常情以定耳。昔汉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甚厚,功费甚多。谏议大夫刘向上书,其言深切,皆合事理。其略曰:“孝文居霸陵,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斮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释之所言,为无穷计也。

孝文寤焉,遂以薄葬。”又汉氏之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贡赋,以一分入山陵。

武帝历年长久,比葬,陵中不复容物,霍光暗于大体,奢侈过度。其后至更始之败,赤眉贼入长安,破茂陵取物,犹不能尽。无故聚敛百姓,为盗之用,甚无谓也。魏文帝于首阳东为寿陵,作终制,其略曰:“昔尧葬寿陵,因山为体,无封树,无立寝殿园邑,为棺椁足以藏骨,为衣衾足以朽肉。吾营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无有不发之墓,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乃不重痛哉!若违诏妄有变改,吾为戮尸于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将不福汝。以为永制,藏之宗庙。”魏文帝此制,可谓达于事矣。向使陛下德止如秦、汉之君,臣则缄口而已,不敢有言。伏见圣德高远,尧、舜犹所不逮,而俯与秦、汉之君同为奢泰,舍尧、舜、殷、周之节俭,此臣所以尤戚也。今为丘垅如此,其内虽不藏珍宝,亦无益也。万代之后,但见高坟大墓,岂谓无金玉耶?臣之愚计,以为汉文霸陵,既因山势,虽不起坟,自然高显。今之所卜,地势即平,不可不起,宜依《白虎通》所陈周制,为三仞之坟,其方中制度,事事减少。事竟之日,刻石于陵侧,明丘封大小高下之式。明器所须,皆以瓦木,合于礼文,一不得用金银铜铁。使万代子孙,并皆遵奉,一通藏之宗庙,岂不美乎!且臣下除服用三十六日,已依霸陵,今为坟垅,又以长陵为法,恐非所宜。伏愿深览古今,为长久之虑,臣之赤心,唯愿万岁之后,神道常安,陛下孝名,扬于无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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