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世师表(第2页)
苛求古人自然不对,但不分精华与糟粕,一味地颂扬古人也很难说正确。在董仲舒之后一千数百年的历史过程中,董仲舒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实际享受着相当多的人的盲目崇拜与颂扬。自从元代异族统治者把董仲舒拉入孔庙陪孔夫子吃冷猪肉之后,明清统治者都对董仲舒表示了极大的尊敬。然而他们实际上是在利用董仲舒的偶像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因此很难从学术上评定这种做法有多少合理性。[22]
当然,对董仲舒的有意利用莫过于康有为一派近代今文学者,他们为了改变董仲舒竭尽毕生精力构思的中国传统社会,又不得不借助董仲舒的偶像“托古改制”,挖掘董仲舒亲手建构的传统社会大厦的墙角。康有为称:“及读《繁露》,则孔子改制、变周、以《春秋》当新王、王鲁、绌杞、以夏殷商为三统,如探家人筐箧,日道不休。……大贤如孟、荀,为孔门龙象,求得孔子立制之本,如《繁露》之微言奥义,不可得焉。董生道不高于孟、荀,何以得此?……故所发言轶荀超孟,实为儒学群书之所无。”[23]康氏将董仲舒推到孟、荀子上,除其满足于改制的目的外,还能和他计较什么科学性呢?
相对说来,同属今文经学派的皮锡瑞,他对董仲舒的评价就比康有为要公允一些。他说:“孟子之后,董子之学最纯。然则《春秋》之学,孟子之后,亦当以董子之学为最纯矣”,其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董仲舒使“圣人之微言大义,得以复明于世。”[24]换言之,董仲舒将孔子已说未说的话都作了较为明确的阐释,这大体合乎董仲舒思想贡献的真相,但许为“最纯”,则未必是。
总之,董仲舒是中国历史特别是儒学发展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对他的理解与评价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其要归,今日看来不必再基于现实的需要去改铸董仲舒的面貌,而应当尽力去探求董仲舒学说的真实的历史面目。
[1]《汉书·儒林传》。
[2]《汉书·懦林传》:
[3]《春秋谷梁传章句序》。
[4]马国翰:《玉函山房佚书》之《春秋谷梁章句》辑录。
[5]《汉书·懦林传》。
[6]《太平御览》447引。
[7]《司马文公文集·读书堂》。
[8]《端伯传师说》,《二程集》第7页,中华书局1981年。
[9]·苏舆《董子年表》案:“程子许自汉以来,有儒者气象者三人:大毛公、董仲舒、扬雄。然于雄颇议其行已。无间然者,独毛、董耳。又云:毛苌、董仲舒最得圣贤之意。朱子则云:‘汉儒惟董仲舒纯粹,其学甚正。’又云:‘仲舒识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国平天下。如云仁、义、礼、乐皆其具。此等说话皆好。若陆宣公论事却精密,第恐本原处不如仲舒。’又答沈晦叔云:‘蹴踏董仲舒而推尊管仲、王猛。’又答陈正已云:‘董仲舒所立甚高、恐未易以世儒诋之。’又云:‘仲舒本领纯正,如说正心以正朝廷,与命者天之道令也、以下诸语皆善。班固所谓纯儒,极是。’齐推崇者至矣。”
[10]《朱子语类》第3257—3262页,中华书局1986年。
[11]《汉书·董仲舒传》。
[12]《朱子语类》第3263页。
[13]《汉书·楚元王传》-
[14]《论衡·案书篇》。
[15]《论衡·程才篇》。
[16]《论衡·案书篇》。
[17]柳宗元:《贞符》,《柳宗元集》第30—35页,中华书局1979年。
[18]欧阳修:《书春秋繁露后》,《欧阳文忠公全集》卷73。
[19]黄震:《东发日钞》。
[20]叶适:《习学记言序目》第322—324页,中华书局1977年。
[21]颜元:《四书正误》卷一《大学》,《颜元集》第163页,中华书局1987年。
[22]陆陇其论贾谊、董仲舒优劣云:“贾之言多及于利害,而董则主于义利也。贾之言多至于激烈,而董则穆然和平也。激烈者,其中犹有浮躁不平之意。而和平者,本于庄敬诚恪之余。涉于利害者,与世运争胜负,而一害去未必无一害兴。主于义理者,与性情为流通,而义中自有利,义中自无害。”又曰:“贾以才胜,董以学胜。以圣门言之,董生猖者也,贾生狂者也。”又曰:“学董生而不得,犹不失为迁阔之儒。学贾生而不得,则功利夸诈而已。”王西庄《十七史商榷》云:“学者若能识得康成深处,方知程朱义理之学,汉儒已见及。程朱研精义理,仍即汉懦意趣。吾于薰生则云。”苏舆《黄子年表》谓:“后世以训诂、义理分汉、宋学派,不知董君书实为义理之宗。故余以为汉儒经学,当首董次郑。则知说经有体,不必别标门户矣。”一云:“两汉多用董学。魏晋南北朝多用郑学,宋以后多用朱学:董学在《春秋》,郑学在《礼》,朱学在《四书》。今人调和汉宋,专取郑朱语句相同者,牵合比附,用心虽勤,亦失所宗矣。”
[23]康有为:《董氏春秋学自序》,上海大同译书局刊万木草堂丛书本。
[24]皮锡瑞:《论董子之学最纯微言大义存于之书不必惊为非常异义》,《经学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