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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复发 阉党归来(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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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结近侍,秋后处决者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薛贞、吴淳夫、李夔龙、曹钦程,大理寺正许志吉,顺天府通判孙如冽,国子监生陆万龄,丰城侯李承祚,都督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张体乾。

结交近侍次等,充军者十一人:魏广微、周应秋、阎呜泰、霍维华、徐大化、潘汝祯、李鲁生、杨维垣、张讷,都督郭钦,孝陵卫指挥李之才。

交结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输赎为民者:大学士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宗道,尚书王绍徽、郭允厚、张我续、曹尔祯、孟绍虞、冯嘉会、李春晔、邵辅忠、吕纯如、徐兆魁、薛风翔、孙杰、杨梦衮、李养德、刘廷元、曹思诚,南京尚书范济世、张朴,总督尚书黄运泰、郭尚友、李从心,巡抚尚书李精白等一百二十九人。

交结近侍减等,革职闲住者,黄立极等四十四人。

忠贤亲属及内官党附者又五十余人。

崔呈秀当时己自缢,开棺戮尸,最终还是和张彩殊途同归。其实从判决可见,判得最重的除了崔呈秀之外,还是魏忠贤和客氏的一些亲戚,“阉党宰相”们无一被判死刑,最重的也只有魏广微被判充军。不过公道自在人心。顾秉谦被削职为民,回到昆山老家,当地百姓知道这个大奸贼回来了,聚众焚掠其家,八十岁的顾秉谦仓皇窜入渔舟保得老命。他深知不能再回别人认识他的地方,一咬牙,向朝廷献出四万两窖藏银,以求恩准寄居其它县了却余生。

魏忠贤的阉党其实还很庞大,恐怕远远不止这262人,这从后来很多人一直谋求翻案就可以看得出来。明思宗非常坚定,一直不许翻案,这些人又退而求其次,举荐涉案人员复官。明思宗重罚举荐的人,这些人才稍稍收敛。直到南明(清军入关后逃到南方的小朝廷),魏忠贤阉党才得以翻案,很多人复官,一直当到南明彻底灭亡之后——没错,这些人大多投降了清朝,继续当官。

事实上,真正令明思宗欲哭无泪的还是那个问题——赃银。

没错,这一次又没抄到一分钱赃银!我说的是又!快要穷死的明思宗彻底傻眼了,看来他真是天生与钱无缘,大明注定是要被穷死的。不过还好,这一次似乎再没有人像说魏忠贤本人那样,硬说阉党都是清官。

8。3夜空中的东林向你闪耀

人性像星辰一样闪耀光华,正因历史的星空背景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魏忠贤在皇帝十几岁的年龄得宠,构筑起一个超级庞大的阉党体系,荼毒天下,这应该让时人深感绝望。然而正是在这种深邃的黑暗中,人性的光辉穿透历史的长河,闪耀在万卷青书之上,为每一位坚持正义和节操的人们照亮历史,也照亮前进的方向。就在似乎最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深处,仍然有那么一群人,在坚守着高尚的清流。他们不为官,不为财,甚至不为什么希望,只为人间的高尚与正义,坚持要把手中的一束清流穿过这不管是污浊还是清澈的人世。

事实上,“东林党”绝非自称,而是阉党对他们的蔑称——恰如“阉党”也是别人对他们的蔑称。不过东林党人似乎并不在乎坏人怎么称呼,到后来他们甚至并不羞于以此自称。因为他们很清楚,称谓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自己的心性——尽管他们的主体思想是反对阳明心学的。

顾宪成重建东林书院的本意是研究学术,但注定不会离开历史这个大舞台。东林党第一次被牵进政局是汪文言狱,后因杨涟、左光斗案达到**,重返政治斗争的中心,之后成为明末政坛的一支主力。

汪文言最初其实也并非什么正气大侠,靠行贿获得国子监生(相当于现在的党校文凭),积极参与党争,用计破齐、楚、浙三党,后来结交上大太监王安,与刘一爆等重臣都有结交。结果魏忠贤杀王安,将汪文言也视为党羽,所以汪文言开始投奔东林党寻求保护。首辅叶向高比较器重他,用为中书舍人,工作中与韩煻、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东林高官过从甚密。当时魏忠贤一直想捣毁东林党,但苦于东林众人势大,找不到突破口。结果东林党内部出了叛徒,左都御史高攀龙的学生阮大铖、魏大中争夺吏科都给事中的位置,众人都认为阮大铖虽然才华横溢,但是人品不高,于是举荐了魏大中。其实大家也没亏待阮大铖,还是会推他为工科都给事中,品秩一样,只是排序稍靠后。结果阮大铖就不干了,去找到魏忠贤运作,魏忠贤代表皇帝否决了会推结果,另觅亲信官员重新会推,使阮大铖得偿所愿。东林党认为阮大铖依附魏忠贤,极为厌恶,合力攻忤,最终阮大铖正式投向阉党。

阮大铖向魏忠贤献计,汪文言不是什么高官名士,可以逮入诏狱恫吓,以他和东林党上层的密切交往,必能供出不少线索,如果他不招供就严刑逼供。阮大铖选择汪文言一是觉得他是个小人物,容易整治,二就是觉得这人不是什么硬汉子,容易攻破。没想到汪文言经过东林党的熏陶,也变得硬气起来,任随诏狱里严刑拷打,就是不同意诬陷东林党人。首相叶向高派御史黄尊素与锦衣卫镇抚使刘侨沟通,说明不能因一个小小的汪文言祸及缙绅,刘侨也表示认可。魏忠贤只好一直把他关在诏狱中,后来经常反复炒作,不断唆使阉党的御史言官弹劾东林党人与汪文言有勾结。锦衣卫内部,魏忠贤也借故将刘侨罢免,换上阉党的许显纯。许显纯非常狠毒,每日严刑拷打汪文言,逼他诬供。许显纯让汪文言诬供杨涟贪污,汪文言仰天大呼:“世间岂有贪赃杨大洪哉!”“大洪”系杨涟的字)。许显纯对他“五毒备至”,汪文言的外甥到狱中探视,见他遍体鳞伤,不成人形,难过得大哭。汪文言痛骂他没有出息!许显纯实在逼不出来结果,最后自己代其写了一份供状,让他签字。汪文言垂死中犹大呼:“你不要乱写!改天我与你当面对质!”许显纯大怒,当场打死了汪文言。

阿云杀夫案发生北宋盛世,朝臣们尽管分成不同派系激烈争辩,但大多出于法治公心,并非为争夺私利,朝堂之上激烈的辩驳反而有利于促进法治建设。当然,朝臣之间的激辩仍然有一定的撕裂作用,为之后的“新旧党争”埋下一定的伏笔。杨乃武与小白菜冤案则发生在晚清慈禧太后(确切地说是八旗贵族集团)一手遮天的时代,比明末还要晦暗百倍。慈禧太后借此案一口气将百余名官员罢免,举手投足间就把战功赫赫的曾国藩湘军派系一网打尽,没有遇到任何阻滞,完全是借小案兴大狱,实现了宏大的政治目的。其实魏忠贤的想法应该和慈禧差不多,从一个小人物入手,实现摧毁东林党这样宏大的政治目标,区别仅在于慈禧太后轻易成功,魏忠贤却成不了。原因也不复杂,时代背景不同,明末虽然晦暗,但人们的底线尚在,魏忠贤阉党虽然强大,但坚持高尚与正义的人们也并没有完全消失。阉党的恶行甚至激起了强烈的反弹,连汪文言这样的老滑头也突然变成了铁骨铮铮的硬汉。这正是因为哪怕政治再腐败,但中华民族的血性尚在、节义尚在!

魏忠贤想借汪文言牵连东林党不但失败,反而激起了东林党人的激烈反抗,更多的东林党人参与到激烈的政治斗争中来,阉党和东林党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阉党很多人为了表忠心,卖力地攻击东林党。从明熹宗天启四年(1624年)十月起,阉党对东林党发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

首先是编造东林党人名册。所谓东林党不是一个正式的政党组织,只是一个俗称,具体有哪些人其实魏忠贤一个人也未必能理清,据传顾秉谦曾向魏忠贤进献敌党名录,因此受宠,阉党分子纷纷效法,编造敌党名册以供魏忠贤从中挑选。魏广微不甘落后,作《缙绅便览》一册。谋主崔呈秀既作《同志》,标明东林党人名单,又作《天鉴录》,标明不附东林党的人。不过据说魏忠贤文化太低,太复杂了他记不住,这些干巴巴的书他也看不进去,于是阉党分子开动脑筋,要编些有趣味的东西,寓教于乐,所以就和阉党的“五虎”“五彪”“十孩儿”一样,敌党也要以通俗娱乐化的方式来编。监察御史卢承钦将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称作“三元帅”王图、高攀龙为“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称作“先锋”丁元荐、沈正宗、李朴、贺烺称作“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称作“土木魔神”魏忠贤非常喜欢。阮大铖、霍维华、杨维垣、倪文焕四人呕心沥血,合著了一套《百官图》,图文并茂,也让厂臣爱不释卷。不过真正最成功还得数左佥都御史王绍徽所撰《东林点将录》,巧妙地结合了畅销通俗小说《水浒传》中的概念,将东林党人列成108人名单,与水泊梁山108将——对应,又好记又有趣,一时风靡无两,朝野尽传。而且该书收录108将并不以当前职位高低为凭,而是以党内地位排序。比如排名靠前的有开山元帅一员: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水浒传》原著中为晁盖);总兵都头领二员: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宋江)、天罡星玉麒麟吏部尚书赵南星(卢俊义);掌管机密军师二员: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吴用)、天闲星入云龙左都御史高攀龙(公孙胜)。至于刘一爆、韩煻、孙承宗这些大学士被安排到守护中军大将十二员之中,分别对应天寿星混江龙(李俊)、天微星九纹龙(史进)、地短星出林龙(邹渊)。至于汪文言,也名列捧把帅字旗将校一员:地贼星鼓上圣(时迁)。地位不高,但戏份颇重,可谓恰如其分。

杨涟、左光斗等人被逮入诏狱,魏忠贤让许显纯日夜拷打,让他们承认受贿。许显纯己经是锦衣卫的进化品种,残狠不比过往,常在诏狱中活活打死人。杨涟、左光斗等人害怕会被活活打死,于是先承认受贿,希望移送法司后再行辩驳。谁知这一次情况变了,他们承认犯罪后许显纯仍不移送法司,继续在诏狱中拷打。他们终于明白过来——魏忠贤就是要在狱中把他们活活打死,受贿之类的只不过是为了污他们的名而己,顺便以追赃为名继续迫害家属。

杨涟情知不免,在狱中写下绝笔,继续批驳《三朝要典》,陈述“移宫案”的真相。魏忠贤大怒,让许显纯立即打死杨涟。杨涟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封,称“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只想以性命报效朝廷,不图妻子儿子环绕着哭泣!)许显纯用“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等手法残害杨涟,但都没有致命,最后用一枚大铁钉从杨涟的头顶钉入。人类颅骨顶部是全身最硬的地方,最难钉入,强行钉入也最痛苦。杨涟死后一天,左光斗也死于诏狱。

这一次被打死在诏狱中的共有杨涟、左光斗、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魏大中六位东林党人,被称为“前六君子”其中,魏大中被从家乡嘉善(今属浙江嘉兴)押往京师,路过苏州,被免职在家的吏部文选员外郎周顺昌听说,在苏州码头守候,上船拜访。两人握手痛哭,周顺昌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魏大中的儿子。押解的锦衣卫旗尉威胁说你不要自找死路,周顺昌痛骂:“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的男子!你们回去告诉魏忠贤,我是原吏部员外郎周顺昌!’魏忠贤得知大恨,让苏杭织造太监李实诬告周顺昌,将其也逮入诏狱。但是,这一次又激起了巨大民愤。锦衣卫来苏州抓捕周顺昌时,数万苏州市民涌上街头喊冤,当场打死了两名缇骑。南京守备太监急调重兵镇压,才抓走周顺昌。许显纯将周顺昌牙齿全部敲掉,周顺昌将满口鲜血喷向厂卫,仍痛骂魏忠贤如故,最后受酷刑惨死。不久,高攀龙投水死,周起元、周宗建、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均死于诏狱,这七位被称作“后七君子”

诚如叶向高《宋论》所示,党争确是国家之大害,甚至可以说是王朝覆灭的前兆。明末党争异常激烈,很多时候被视为明朝灭亡的直接原因。但事实上,这也是一种对乱世的反制,260岁的大明王朝,至此仍然保持着对贪官奸臣的反制机制,这己经足以令人感动。当然我们也毋庸讳言,东林党有些成员后来也投降了清朝,但无论如何,他们在一个严重腐败的乱世中,舍生忘死地和奸党搏斗,尤其是那种一个接一个挺身而出,捍卫正义的高尚情怀,无疑是我们这个民族最核心的价值观体现。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为什么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不靠封建人身依附,也不靠宗教情怀洗脑,却能在这个险恶的丛林星球上屹立不倒?正是因为这样的伟大情怀融入了全民族万世相承的精神血脉,即便政权组织一朝覆灭,亦终必复振。东林党,正是那污浊乱世中为高尚和节义坚守的一束清流,无论这乱世有多么污浊,多么漫长,只要这一束清流尚存,他必能将这个伟大民族最核心的崇高价值传递后世。有人说漫长的267年己经阻断了这束清流。其实没有,他只是换了一种传递形式。看!那黑暗深邃的夜空,高悬着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向你闪耀。

8。4铁腕肃清

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大明王朝己经由最初的明太祖铁腕肃贪,来到了魏忠贤铁腕肃清的时代。

明太祖面对一切贪污腐败的苗头,毫不留情,铁腕肃贪。相应的,魏忠贤面对一切高尚正义的苗头,毫不留情,铁腕肃清。

明太祖并不因开国元勋们的盖世功勋就宽宥他们的腐败行为,连李善长、蓝玉都照样下得了死手。魏忠贤不因刚入宫时受到的照顾就宽宥老太监的正直清廉,连王安都照样必杀之而后快。

明太祖不怕帝国的根基受损,甚至敢于将肃贪的范围深入民间。魏忠贤也不怕自己的统治根基受损,甚至激起了普通市民的激烈反抗也在所不惜。

唯一不同的是,明太祖为了肃贪敢于杀自己的驸马,魏忠贤倒没有这样大义灭亲的表现。不过这仅仅是因为他的亲戚中没有清官,全是贪官,不然我相信他还是不惜下重手的。

276年的漫长生命拉过,一切都倒置过来,清与贪的颠倒,正是生与死的轮转。只不过,这个时间太长,如慢性病终成绝症,使我们徐徐看来,竟己忘了这个王朝的初心。时至魏忠贤的时代,谁都知道大明早己积重难返。叶向高以《宋论》暗喻当前的党争,并以靖康之难警告那些正在斗得不亦乐乎的人们,其实也悄悄泄露了一个历史的谜底——大明马上就要亡了。但这依然无法警醒大多数人,更何况,有些人的想法正是:如果真要改朝换代,那我更要抓住行情的尾巴,狠捞一笔,不然这花花江山留给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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