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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说:“重庆的。”
“重庆哪能跟上海比,乡下的我们家都不找的啦。”妈妈不屑地说。
“可是妈妈,你刚刚还说伍阿姨……”
“那不一样呢,她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你说的那个女孩,她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呢!还记得上次我在全国拿的那个英语演讲比赛亚军吗?她可是冠军。”凯文说。
“听起来倒是不错哦,不过呢,你跟你爸一样都是书呆子,这个女孩我是没见过,读书可能是不错,只怕又是一个吃不得苦的千金小姐吧?”
凯文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从小母亲就是家里的大家长,当年爸爸家里成分不好,加上妈妈主动追求爸爸,那个年代的爱情在他看来都是比较拧巴的。爸爸只研究他自己的那些东西,工资卡交给老妈,自己除了买点菜、修个电器、换个灯泡,其他什么都不管。凯文也随父亲,习惯了一切由妈妈包办。
爸爸忍不住说话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难道你叫你未来的儿媳妇,既是学霸,又能挑水、扛煤气吗?依我说,咱家这儿子也该长大了,不应该什么都依靠别人。上海的女孩子都蛮吃香的,条件好点的,动不动就找海归,或者直接嫁到外国了。”
听到丈夫把胳膊肘往外拐,凯文妈妈把吃了一半的饭扔到一旁,没好气地说:“不吃了不吃了……”
凯文却觉得爸爸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下意识地收拾起了碗筷,却发现自己的手好生,这么多年,自己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过了半晌,妈妈盯着儿子说:“你这学校里谈的就像过家家的,不能当真,毕业了就乖乖听家里的,结婚了都是柴米油盐,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这房子就这么点大,市中心你姥姥留的那套房子,我们还等着拆迁,拿到钱了,好给你。你找个本地媳妇,条件好点的,日子不是舒服很多吗?她一个外地媳妇,我们要一家人挤在这小屋子里吗?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带孩子!”
“可是妈妈,这感情的事情,可不是去买件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了。”凯文低着头,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凯文爸爸知道妻子的意思,与其说妻子是给凯文介绍女朋友,不如说是想借此机会续上这个多年的姐妹缘分,只是她表现得也太急了点。于是凯文爸爸打了个圆场:“你妈妈呢,希望你找个家里条件好的,你得理解你妈妈,我们这小房子都住了30年了。你呢,方便的时候也带你女朋友来家里看看。我儿子的品位是不低的。我心里有数。”
凯文爸爸这么一说,凯文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按照凯文妈妈的意思,两个年轻人被安排在一个三楼的自助餐厅见了面。女孩才21岁,离毕业还差一年,是学校摇滚乐队的主唱。她穿着一身牛仔,刘海儿上飘着一缕紫色的祥云,锁骨上露出一只乌黑的蝴蝶。
平时讲究的凯文妈妈,竟然一脸欣赏地看着这个不怎么懂礼貌的胖女孩。凯文全程木讷不说话,满桌都是他的菜,唯独对面的女孩不是他的菜,想想家里还有一张老照片,上面是这个女孩牵着她妈妈的手,乖巧地站在中山公园的拱桥上。岁月是把杀猪刀,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一个女孩整成了这副模样?伍阿姨年轻的时候有点黑瘦,现在生活好了,长得圆润了,但还是像以前一样说话粗声粗气:“我们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希望他们这一代,再也不要受我们这样的苦了!凯文,你看你妈妈的手,再看看我的手。”伍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凯文妈妈比手背。
凯文妈妈连连摆手说:“姐姐你莫取笑我了,我要向你们学习,向你们学习。”
摇滚女孩一直在凯文面前吃个不停,她说话并不喜欢看人。虽然他们聊到一个英国摇滚歌手时,她似乎还很高兴,但基本上都是凯文在听摇滚女孩说。为了不让气氛尴尬,凯文会煞有介事地迎合她,补充几句那位歌手的风流韵事。
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第一代创业者永远是艰难的,因为自己苦,所以不想让孩子再遭罪,但他们并不清楚,苦也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上海正在被越来越多像伍阿姨这样的第一代创业者所占领,很多行业里做得很棒的,往往已经不是第一代上海人,而是在上海求学或打工,最后在上海扎根的新上海人了。
第一次见面,凯文觉得有点无聊,估计摇滚女孩也是被她妈妈逼着来的。所以,分别时,凯文还是礼貌地跟伍阿姨做了告别,并请她们有空来家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