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酷月光02(第2页)
质检部的一个小员工,秘密向我反映娱乐城的酒有问题。我去仓库查了下,300元一瓶以上的酒有70%是假酒。我意识到事情非常严重,把质检部的部长林少红叫来查问。她给我装不知情,我对她说我决定炒了她,再交给公安局处理。说交给公安局处理只是吓吓她,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娱乐城卖了假酒。
她仍然什么重点问题也不答,只说自己工作没做好,现在也在调查——当时检验这批酒进来的员工已经离职,不知去向。
这一批酒是刘芒经手采购的。相对来说,我们娱乐城的制度还是比较严谨的,采购部门根据申请打订单(三份),送财务部审核。我审批方可向客户联系采购。这批酒进入公司以后,仓库必及时清点数量,质量。管理部门验收质量合格后。有关人员签字送财务部门,仓管人员及时登记入账。供应商要拿钱必须提供请款单、发票、我们娱乐城的订单,经财务部门审核、林浩或我审批,才可付款。
我们公司制度是不准进假酒,很显然这是一起采购部与质检部和供应商相互串通的欺诈行为了,而我们的钱已经付给供应商了,并且按真酒的价格付给对方的,一共三次,共120万元。两次是我签字付的款,一次是林浩签的。
我原还以为刘芒来采购部当经理是奔着叶子来的呢?以前就觉得蹊跷,就是要追叶子也用不着在娱乐城工作啊,现在总算看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经济利益。或者都为,照我看,这点钱对刘芒不算什么,他也只不过利用工作之便,顺手牵羊吧,就跟个有上亿的贪官,看到几十万的也想贪,贪已经成了他的心理要求了。
我把刘芒叫到我的办公室,开诚布公地对他说:“兄弟,你又不缺钱,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呢?”刘芒说:“缺钱,股票被套牢了。”我说:“既然你已经把我当兄弟,我就给你明说吧,你把仓库的大约还有30万的酒退还给对方,让他们全换上真酒。假酒早晚会被发现的,还有把原来贪污去的钱吐出来,这事也就当作完了,我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刘芒说:“他们已经吃惯了假酒,其他大多地方卖的都是假酒,你给他们提供真的,他们会以为是假的,假的才是真的。要不这样吧,你当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算你一份,出了事我担当。”我说:“不可能,早晚会被发现的,我给你一个星期,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能做到这个分上了。”刘芒还想说什么,我说不用说了,就这样,你先出去吧。
一个星期后,刘芒按我的要求把仓库里的假酒换上真酒,可原来贪污的钱他却说没有了,并不是他一个人得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分上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和叶子商量把质检部或与刘芒走得很近的人都以各种不同理由炒了。刘芒成了一个什么也做不成的光杆司令。他给我递了辞职书。我马上签了说:“兄弟当这个采购部经理,确实太屈才了。”刘芒笑了说:“洛总真坦白,连掩饰都不会。”
从此娱乐城总算清静了,我和叶子在公司谈什么也不用顾及他了。但他和叶子的事并没有完,他仍然对叶子穷追不舍,叶子仍然对他一如既往的拒绝。原来追求叶子的几个人都自然疏远了她。叶子甚至有点厌烦他了。
刘芒很失落,常常见他来娱乐城喝酒,每喝必醉,我想叶子一定伤透他了。
有一次,叶子从他身边过,他一把拉住了叶子。等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吵了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就这样的一次争吵,让娱乐城发生了一起意外争斗,我记得那晚黏腥的鲜血,它如喷泉一样地射到我的脸上,我疯狂地在黑夜里狂奔,不知疲倦地踏过了许多熟悉与陌生的角落,我对那晚皎洁的月光充满恐惧,因为在月光中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与暗黑凝固的血。
那一天夜里,我见他们争吵,想走近劝阻他们。还没近前就听到叶子恨恨地说:“我和你没半点关系,请你放尊重点。”
刘芒怒了说:“妈的,妓女都做了,还在我面前装贞洁。”
叶子给了刘芒一个耳光。几乎是相隔一秒钟的时间,刘芒就还给了叶子一记耳光,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叶子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她根本就没料到刘芒竟然会还手,一时间竟然懵了。
显然叶子的一巴掌并没有在刘芒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毕竟是个小女子,力度有限,她紧咬着嘴唇,没有流泪也没有惊叫,安静得像一具木偶一样站在那儿,在闪烁的灯光下两条红色的蚯蚓顺着她的鼻孔往下蜿蜒着。
可刘芒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又往叶子的肚子上踢上了一脚,叶子惨然倒地,双手捂住肚子,眼泪如露珠般地滚了出来,几个小姐在旁神经兮兮地瞪大眼睛不敢做声。
他仍不罢休,又扑了上去狠狠拽她的头发往死里拉。
“放了她。”我拍了下刘芒的肩膀冷冷地说,“你醉了——先回去,就当给兄弟个面子。”
刘芒放下了叶子,狂妄地笑道,他的脸上写满了邪恶,“给你面子!我要你给我面子的时候,你干嘛不给我面子,我实话告诉你,她今天并没有错,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
我总算明白他这样对叶子是针对我,我望了叶子一眼,她依然捂着肚子萎缩在墙的一角,她的鼻孔与嘴角都淌着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怒火从我的心底袅袅升起,我扑向了刘芒,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没过十秒钟我就被他打趴倒在离叶子不远的地上,叶子握了握我的手,带着一丝丝温度,无力地说,算了,别打了。我仿佛受了莫大的鼓舞似的又站了起来,抓起身边的烟灰缸朝他头部砸去,他轻轻一闪就躲开了,身边的小姐都一溜烟地跑开了,不远处的吧台桌上,几个顾客正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朝这边张望,对于娱乐城偶尔的斗殴事件,他们已经司空见惯。
战争的升级是因为我一手夺过正在用酒瓶喝酒的顾客瓶子用它来当武器,附近的几桌顾客出现了轻微的**,正是因为这轻微的**几个保安发现了我们,他们跑了过来分别拉住了我们。
刘芒的凳子像长了眼睛似的飞了过来,我左眼涌动一股黏的**,我晕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我想我完了,我左眼可能瞎了,我挣脱了保安的束缚(事后证明是他放开了我),以后的一系列动作几乎只是在一刹那完成的:我边骂着边用瓶子砸在刘芒的头上,瓶子碎了,我发疯似的用瓶子刺向他全身的各个部位,鲜血射了我一脸,刘芒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全身是血,人群如沸腾的开水,吵闹开了,有人惊叫杀人了,有人叫,他死了。我蒙了一会儿,然后发疯似的向门口跑去,我穿过如织的人群,穿过代表现代文明的高楼建筑,城市如碎金一样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这个世界多么美好,我正在疯狂逃亡。
9
在郊外的小河边里我手忙脚乱地洗着那挥之不去,深入脑际的血迹,可是仿佛怎么洗也洗不尽。
我躺在水里,水以温情脉脉的柔情接纳了我,月亮隐归于乌云里,天空是空无一物的灰白,如果一直黑暗该有多好,在黑暗的屏障里我心情会有短暂的放松,在放松的片刻我不经意地想起了许多事,我想起了伊蓝,想起了可芯,可芯是否正伫立在窗口凝望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在等着我的归来?在回忆中,我对往日认为单调枯燥的生活也充满无限眷恋。
我从水沟里站起来,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干,往芦苇丛深处走去,在一个比较隐秘的两堆芦苇丛间隙中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在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背上暖洋洋的,太阳正晒到我的背上——我真佩服自己,犯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可以睡这么久。这个芦苇丛,我是熟悉的,这里常年流传着沉闷的谎言,动**的厮杀,我读书的时候,这里不管白天与黑夜都常有人在这里游玩,可在后来的几年,这里陆续发生了几次命案,惊现无头女尸,这里几乎成了禁地,平常是没人来这里的。
距杀人现场应该有二十多里了吧,也就是说昨天我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路。
现在时间还早,大路上一定人来人往的,我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认出来的,于是我准备坐到天黑再找个地方吃饭。我在河边喝了一口水,忍着饥饿,等着天黑。
天总算渐渐黑了。我想我现在应该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吃一顿。我在一家小吃店匆匆填饱了肚子,住进了一个偏僻的旅店里,特别拣了个方便跳楼的二楼,以防有人查时可以跳窗逃跑。
洗了个热水澡,心情平静多了,于是就睡了。
早上很早我就醒来了,我打开电视想看看有没有关于娱乐城的新闻,很遗憾没有。我又来到楼下的小报摊,要了今天的报纸,在报纸的左下角找到了娱乐城的新闻,看来媒体也将它做冷处理,只是简单交代说是两个汉子喝醉酒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个正在抢救,一个正在逃亡,目前警察已经在做进一步调查。看来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严重,我用公用电话打给叶子,叶子听出我的声音后,就迫切交代我不可以回家,也不要和朋友通电话,目前警察已经监控了一切。我又问刘芒怎么样了,叶子说不清楚,大概凶多吉少吧。叶子又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在城村的大众旅店302房间,其实我并没有住在大众旅店,我必须防范有人跟踪她。叶子说她马上就过来,快挂电话的时候我说,你多带点钱过来,我已经快身无分文了,说这的时候我有点不好意思,向女人要钱本来就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
大众旅店在我所住旅社的斜对面,离我所在的旅社大概有30多米,我所在这旅社的房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众旅社的门口。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开始隔着玻璃望着对面的大众旅社,我想叶子最快的速度应该差不多到了。这时没有一点下雨前预兆的天空竟不合时宜地下起雨来,我站在窗台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一切,各种各样的汽车,行人,雨伞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来回晃动着像洒散的颜料,有一种失真的线条。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大众旅舍边的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正是叶子。她的身影单薄而落寞,我的心有种难言的惆怅。叶子看了看自己的后面没什么可疑的人才上了楼。过了十多分钟,匆匆下来脸上带着分明的焦灼与担心。
我确定没人跟着她,马上下楼跑去见她。见到我,叶子突然钉在那里,足足有三秒钟说:“看到你就好了。”她的眼里有一层雾亮闪闪的,她用手抹了下脸,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撇到耳后说:“你看这毛毛细雨,其实还挺大的。”
我拉过叶子的手来到我住的旅舍。叶子什么也不问跟着我走,回到房间,我把门关上说:“谢谢你。”
叶子打了个喷嚏,我这才发现她全身都湿透了,我跑到浴室里帮她放好了热水,说:“去洗个热水澡吧,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
澡刚洗了一半就在浴室里大叫:“我没有衣服穿了,要不你去店里帮我买吧,内衣也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