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页)
黎辘掐了烟,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叠,以慵懒的姿态,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冰冷,“原来程家进出走的窗户,倒真是稀奇。”
程时栎被噎了一嘴,竟无言以对,迟疑片刻回道:“那您又是几个意思,你们黎家就是这么待客,站一排保镖,只许进不许出?”
噎人的话谁不会,程时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眼下捅破这层窗户纸,怕只能硬刚了。
黎辘唇角抿得笔直,眸光平淡地看向程时栎,问道:“怎么不继续装了?不是叫时乐?会所的侍应生,陪酒的。”
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如果有的选,他就不应该回津市,也不至于在这儿遭黎辘一番羞辱。
程时栎本以为自己早没脾气了,那些客人远比黎辘难缠,嘴里骂人的话别提多脏,普通的包间的客人素质愈加低下,送酒时被借机揩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算哪些人骂他是出来卖的还装清高,程时栎也觉得不过是打嘴炮,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可黎辘呢,轻轻松松一句“陪酒的”,就打得程时栎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这不是遭报应了吗。”程时栎苦笑着回应,那张略失血色的面庞在灯光下,有些苍白,他别过脸,语气里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
“以前干了太多缺德事,被老天爷记恨上了,黎总没必要在这儿酸我,您如今身份矜贵,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陪酒的下贱,可在我这儿,工作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不过是混口饭吃。”
这话能从程时栎嘴里说出来,黎辘觉得稀奇,当年把人当狗看的,可不就是这位程家小少爷。
一天的时间原本足够调查清楚一个普通人的生平履历,但程时栎不是普通人,程家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只要对方不主动说,黎辘就无从得知,为什么出国深造的程家少爷会混成如今这副模样。
见黎辘不回答,程时栎重新抬眸,眼神直直看向对面的男人,他的嘴角勾出一点儿幅度,像是开玩笑一般,“我们之间那点事儿,过了这么久,黎总不会还念念不忘吧?”
程时栎的下巴向上昂起,神色之间有点儿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可装的永远不可能是真的,他的后背挺直,手掌上却已是汗涔涔一片,先前崴到的脚似乎隐隐作痛。
黎辘听着程时栎冷淡的语气,那张脸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喉结滚动,他没躲开这道带有一定进攻性的视线,坦然反问道:“如果我说是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程时栎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苦意,他听到自己胸膛里猛烈的心跳,脚踝之间传来的胀痛一路往上,侵袭他的心房,嗤笑一声,又摇了摇头,状似无奈道:“那你还真是记仇啊。”
他说:“以前年龄小,不懂事,如果有得罪黎总的地方,还望您高抬贵手,别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程时栎将自己的姿态不断压低,这么多年过去卑躬屈膝还是学会一些,他赌得是以黎辘如今的地位不会过分为难自己,也赌黎辘哪怕曾经彼此都不是付出真心,但毕竟谈过一段,总该有点情谊在吧?
“你想多了。”黎辘站起身,他低着头,看了程时栎一眼,“我说的只是如果,你要走我不会留,用不着从窗户翻出去,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别墅区不好打车,等明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程时栎点头,心脏莫名胀得难受,屋子里空气流通,他却有些透不过气来,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前任关系,然而以黎辘的表现,却像极了普通故友叙旧。
也不知他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这晚的对话以一句“晚安”作为结束,程时栎还是睡在那间客房,比起昨晚醉的不省人事,今天的他毫无睡意。
深夜无人的房间里,程时栎想,黎辘到底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时隔这么多年,真的不记仇了?可为什么?程时栎翻了个身,将羽绒被盖在头上,微弱的窒息感让他的记忆短暂放空。
如今重逢,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黎辘一如既往冷静自持,程时栎反观自己,对方短短的几句话,便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痛意,开几句玩笑便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真他妈憋屈。
。
第二天一早,管家上楼提醒程时栎,说司机老吴已经在楼下候着。
这显然黎辘的授意,对方既然只当他是故友,那程时栎也没必要继续忸怩作态,拿出管家置办的衣物套在身上,下楼。
黎辘的车子就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黑色的奔驰,比起那些飞扬跋扈的富二代,倒是低调。
老吴走近两步,给行动不便的程时栎开门。
“不用,我自己来。”程时栎说着拉开车门,正准备弯腰坐进车里,便听到一道冷淡的男声。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