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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铺天际,春日昼渐长。
良宽化缘去,走至小村庄。
村中有儿童,逢春出相戏。
群集寺门口,相约拍皮球。
良宽发童心,忘却化缘事。
让我加入来,一起玩耍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
你来唱数我来拍,
我来唱数你来拍。
拍呀唱呀春霞暖,
漫漫春日已黄昏。
这让我想到良宽的为人,心就像浸润在母亲羊水中的婴儿一般,感到暖洋洋的安宁。
文政二年(1819年),以新潟三条为震中发生了大地震。震后良宽给好友山田杜皋写信:
地震造成的困扰真是不小啊!所幸小僧的草庵安然无恙,亲人中也无人伤亡。然而,遇到灾难时,我就想,遇到灾难也没什么不好;要死时,我就想,死也挺好。这可是我逃避灾难的妙法。
这是良宽在发生了死了一千六百零二人的七级大地震时寄给朋友的信。
试想在不久前发生阪神大地震时,哪位僧人能够写出这样的信?
不过,在倡导超越生死的佛教教义中,也有主张原封不动地接受灾难的精神。
据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曾经大声呼喊:
“主啊,为什么抛弃我?!”
我认为这体现了基督教和佛教的根本差异。
一个是以自然为对象产生的思想,一个是视自然为“自己至然”产生的思想,两者之间存在根本差异。
基督最终复活,以神之爱焕发光辉;佛教自产生那天起,就以慈悲之光照耀斯世。
我在良宽的五合庵前沉吟踟蹰思绪翩翩时,忽然想起前几天在东京出席“生命与死亡学会”(会长为土屋健三郎),来自神户的卜部文麿说了这么一段话:
那次地震后,我家院子里那棵无花果树结的果子比往年多了一倍,柿子树结的果实比往年多了两倍。以前从来没看见过的鸟儿,不知从哪里飞来,啄食汁液饱满的无花果和柿子……地球有时候要进行自我活性化运动。地球是有生命的,时不时会打个喷嚏。(运动过后)地球上的很多生命就会复苏。(这次地震)神户死了很多人,然而大多数是由见识粗浅的人类自己建造的房屋倒塌造成的死亡,自然界的草木花鸟却都欢蹦乱跳,活得好好的。
卜部是“生命与死亡学会”的倡导者之一,和美国的精神科医生库伯勒-罗斯女士交流过学术。
我对库伯勒-罗斯女士基于病患的死亡临床现场进行的发言深感共鸣。
她说:“我想,神只有一个。然而,在我的国家,能够让人们理解死亡并感到安心的神,只能是基督教的神。”
用几何学方法证明神只有一个的,是十七世纪哲学家斯宾诺莎,他的结论是“神即真理”“神即自然”“神即爱”。
我也认为宇宙的真理是唯一的,然而我认为,能让我信任的神必是佛教的神。
佛教源于古印度,经中国、朝鲜传入日本。我所在的北陆地区,竟然是佛教在世界上传播的最北端,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亲鸾在越后,道元在越前,日莲在佐渡,他们在北陆各地区把佛教思想发扬光大。对于出生于这样的风土、看着这里的美景长大的人来说,佛教思想浸染了日本北陆地区特有的清香和色彩,飘扬在我们身边吹拂的风中。
如果有人问我:当你的生命临近终结时,会留下什么样的辞世之句?我想,我会像良宽那样回答:
若有人问良宽可有辞世诗
且请回答他:南无阿弥陀佛
WinterMoooyamaPlain,1931
川濑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