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成书之后(第2页)
我写这样的日记,甚至出这本书,都不是为了成为作家。也许有人会问,既然不是为了成为作家,那为什么会想到写书呢?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由于某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不知不觉间写了这些东西。
事情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昭和六十二年(1987年)十一月,我遇见一直很尊敬的诗人长谷川龙生先生。可以说,如果我没有遇到这位流浪诗人,就不会有《入殓师》。
那天我们两人在富山市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纸和笔写起来。两个小时后,他终于写完了,让我帮他传真给某杂志社。他当时笑着对我说,一不小心忘了截稿时间。
我记得当我用公司的传真机发稿子时,简单读了其中一篇,受到很大的冲击。那是一份长达五页的文稿,结尾令我记忆犹新:“我认为,诗人的时代即将来临。这里说的诗人不是抒写人类情怀的,而是选择更加深邃的主题,如科学的尽头究竟有什么。面对在大地的尽头发出信号的神秘存在,人类的心如何飘摇游弋……诗人将关注这些问题,他们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篇文章刊登在杂志《昴》当年的十二月号上,题为《奔向终极核心》,内容是给处于科学进步和社会变革大潮中穷于应付、停滞不前的哲学和宗教敲响警钟,笔调带有讽刺意味。
发完传真,我把底稿带回家,重新阅读了一遍,不知不觉被莫名的冲动侵袭,开始搜寻以前刚开始做纳棺工作时写下的记录苦闷心情的日记。终于在大学时代留下的一堆笔记中找到了这些以凌乱的笔迹写下的日记。
×月×日 阴
初次纳棺。
虽为初次,却运气欠佳,死者是个大块头且尸身严重僵硬。我大汗淋漓,费时两个钟头。很紧张,很累。
×月×日 阴间晴
今天干了三家纳棺的活儿,累死了。
赶到第三家时时间晚了,被一顿臭骂。人们称我为“入殓师”,我感觉不畅快,查了《广辞苑》,竟然没有“入殓师”这个词!
×月×日 雪雨
叔父来了。
说我是家族的耻辱,话带侮辱。临走还撂下话来,说如果我不赶紧换工作,就和我断绝关系。
我真想揍他一顿!
妻子也求我辞去这份工作。也许我真应该在孩子入学前辞去这份工作。
然而我始终不解,人们为何如此嫌弃这样的工作。
×月×日 阴有小雪
今天去纳棺的那家请来念经的和尚是一位过去经常到我店里光顾的住持。他好像也认出我来了,但我尽量不与他四目相对。
我为自己干这么卑贱的工作感到羞愤。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
日记简单地记录下当天发生的事情和感想,有时甚至只写了一句话:今天很累。
后来,日记较少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渐渐变成了抄写自己或别人话语的片段。比如:
有人说,人沐浴死亡之光时,才能看见生命的光辉,其实是在接受死亡之后沐浴着超越生死之光时,方能看见生命的光辉。
当死者正确地感觉到所有存在的根本处的真正实在就是光明本身的时候,就意味着死可以不经过“中有”阶段而直接获得解脱。
——《西藏度亡经》
所谓哲学指的就是把思想外部的无限纳入概念中加以理解的尝试。
——黑格尔
不符合科学的宗教是盲目的,没有宗教的科学是危险的。
——爱因斯坦
绘画的功能就是描绘出人类看不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