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小说家和诗人(第1页)
天才的小说家和诗人
“生命必须有裂缝,阳光才能照得进来。”这句话真是美极了。旅行就是我们生命的裂缝。“细雨骑驴”是天下诗人的一种特殊标志,所以,驴友也是诗人。苏曼殊一次次踏上旅途,走向不可知的远方,不断把过去抛在身后,毅然决然,一意孤行。或许我们走那么远,并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去天地的尽头看一看自己。或许只有在那里,人世才在他身后。
驴友苏曼殊
二次革命失败后,革命党人纷纷逃亡日本避难,这其中不乏苏曼殊的故交好友,如居正、邵元冲、邓家彦等。由于中国食物多油腻,不利肠胃,医生嘱咐他早日到日本去静养。至此之后,苏曼殊一直在日本各处游历,直到1916年初才返回祖国。
1914年新年,苏曼殊来到日本,不料随即旧病复发。在京都东北琵琶湖畔游览时,可能是兴致太高放松了警惕,他身体受寒,进医院检查时医生认为病情很重,可他自己倒觉得无事。到了东京,他准备去以温泉著称的热海治疗。
到了东京新宿区,苏曼殊又患上了痢疾,服了些许西药之后,胆子竟更壮起来,叫嚣道:“吾犹负意气如昔,病魔其如予何?”
新年里,人们餐桌上的食物都很丰盛,这可馋坏了苏曼殊。而因为病痛,朋友们都禁止他多吃,他只能每天面对面包和牛奶,鸡蛋则不许吃,医生也不让抽雪茄烟。苏曼殊不听劝说,背着医生在朋友家大吃年糕,结果弄得“病复大作”,须每日服药三次。他自己在信中说:“今日复静卧,医者甚严厉,不许吸雪茄、吃糖果,饮牛乳、可可,糖亦不准多放,余甚思一飞来沪大吃耳。”
养病无聊,苏曼殊每日想着各处的朋友和上海滩头那群娇好的女子。当然,这两拨人中哪拨是重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给各处的朋友写信,内容无非这么几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那个蕙、华、桐、谢过得怎么样啊?来日本玩吧。他曾在给陈陶怡的信里不无诙谐地写道:
三月开大正博览会,有食人蛮族,长尾生番。望道兄偕蕙姬来游,老僧自当扫榻以待。老僧看破红尘,决无揩油之理。
蕙姬即陈陶怡的妓女情人。苏曼殊和朋友的各位老婆关系都不错,大家因为他的真性情和和尚身份也都不介意他的打趣。苏曼殊在病室里静养,他的日本女友们也是莺莺燕燕的不少,只可惜苏曼殊老眼昏花,竟然连进来的是谁都没搞清楚(前日有丽人就病室问余病状,入时余以为老某来也。)。可见,女友太多也有不好的时候。
肠疾稍愈,苏曼殊的脚就不听使唤了,顾不得朋友的劝阻,径自在日本各处游历。在陈封可的陪伴下,他往西北方向游历了中部山岳飞高山。我们不得不感叹苏曼殊真是天生“驴客”,颇会享受。行走于高山古朴的街道之上时,苏曼殊不禁想起中国的乌镇,同样是那么古朴与宁静。这里的乡土风味充分结合了京都和江户的风味,苏曼殊毫不顾忌久病初愈的身体,放开大嚼,牛肉、野菜、淡水鱼、朴叶黄酱、荞麦面、拉面、“御手洗团子”和酒,悉数收入胃中。然后登江中孤岛,因雪未登上大莲花峰,让苏曼殊很不高兴。继而苏曼殊又从横滨前往羽田,妙见岛,达千叶海边,栖息于房总半岛的梅屋旅馆。
但游玩之余苏曼殊还是感叹,没有解语之花在一侧,他感到“远不如海上(上海)斗鸡走马之为快”!只得如李贺那样,白日骑驴觅句,暮则探囊整理,也算是一位“文艺驴友”。
回到东京,苏曼殊专攻佛教大乘“三论宗”,该宗据印度龙树《中论》、《十二门论》和提婆《百论》三部论典创宗而得名,又因其阐扬“一切皆空”、“诸法性空”而名空宗或法性宗。此宗广破一切有所得、实有实无的偏见,说大乘经同明一道,同以无所得正观为宗,对如来所说经教,不作高下优劣之分,但因众生的根性千差万别,所以佛说的法门就有种种不同,随机施教,因病授药。苏曼殊在佛教的宗派方面区别甚少,常常是诸派都学,强调为我所用。
八月,苏曼殊为老友章士钊的小说《双坪记》作序。章此记是为亡友何梅士所作。1903年,章士钊、何梅士、苏曼殊等皆在上海的《国民日日报》共事,三人曾租赁房屋同住,相交甚欢,虽然最终有苏曼殊偷钱这样的闹剧,不过友人们都没有责怪他,反倒是拿这件事时时打趣他。如今,老友已亡故,“燕子龛中,泪眼更谁愁似我”?苏自感人生无常,更加毫无节制地饮食。他跑到名为“源顺”的小饭馆,点下“生姜炒鸡三大碟、虾仁面一小碗、苹果五个”,至夜果然腹泻。
与孙中山谈笑风生
初秋,苏曼殊移住至居正寓所。当时居正因为讨袁失败来到日本避难,孙中山也在失败中振作精神,从整束党纲党纪入手,筹建中华革命党,居正任党务部长兼《民国》杂志社总理。苏曼殊常和孙中山交往,促膝谈心,谈笑风生,并在此加入中华革命党,充任临时秘书,为孙中山草拟文件。回国后,苏曼殊曾多次在酒席中谈及孙中山,其中总会有如此话语:孙中山晓不晓得,我和他谈笑风生!一时成为笑谈。
苏曼殊除了帮助孙中山起草文件,还参与了中华革命党所办的《民国》杂志编务工作。该刊的宗旨是要研究民国政治革新的问题,鼓吹“三次革命”,增强党员反袁的信心。这一时期,苏曼殊和中华革命党的同志结为挚友,肝胆相照,而如陈其美、居正、田桐、邵元冲等,后来都成了民国政府要人。
关于孙中山和苏曼殊的关系,我们之前稍有涉及。例如孙中山安排给苏发津贴,苏当年在何香凝寓所参加了孙中山召集的会议,并加入了抗日义勇队等。据柳亚子说,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曾力邀苏曼殊进入总统府,苏曼殊婉言谢绝。1914年至1915年在日本期间,苏曼殊和孙中山之间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孙中山对苏曼殊十分关照。据说,一次苏曼殊住在一家旅店,因没有钱付房租,房东便不再供应饭食,并要轰苏曼殊走。有人将此事告诉了孙中山,说苏曼殊蒙头睡在**,店主人则在外面频频踱步,准备伺机而动。孙即刻派人给苏曼殊送去五百元。苏曼殊用百元交了店费,剩余款项全部用来请客。当晚,苏曼殊请了几十位客人,还有警察到场殷勤服务,维持秩序。欢宴完毕,苏曼殊又请大家到日本最豪华的帝国大剧场看戏,看完后再雇汽车送客人回家。就这样,五百元一夜之间就用个精光,只是不知道孙中山是否知道此事或者也在被请之列。
苏曼殊逝世后,有人问孙中山对苏曼殊的评价。孙中山说,太虚近伪,曼殊率真。太虚是苏曼殊的学生,后来加入了革命党。孙中山认为,无论是内典工夫,还是出世入世之法,苏曼殊都堪称表率,他的总评价为“革命的和尚”。可见,对苏曼殊一直以来在革命方面的支持,孙中山是记在心里的。的确,这个时期正是孙中山领导革命的低谷时期,无论是黄兴的远走美国,还是陈其美改造中华革命党的失败,这时的革命主流显然并不是孙中山。
苏曼殊首先是小说家
这一时期,也是苏曼殊创作的高峰期。他先后发表小说《天涯红泪记》、《绛纱记》、《焚剑记》,编译中英诗歌合集《汉英三昧集》,并在游历期间创作了大量的诗作。为了便于说明,也为了我们对苏曼殊晚期的文学活动进行总结,我们将其分为小说和诗歌两个方面来分别叙述。
小说,是苏曼殊在文学创作方面的代表。他主要的六篇小说《断鸿零雁记》(1912)、《天涯红泪记》(1914)、《绛纱记》(1915)、《焚剑记》(1915)、《碎簪记》(1916)、《非梦记》(1917),有四篇是在这段时间完成的。在此,我们一并说明。
长期以来,我们对苏曼殊小说的重视和研究其实是很不充分的,甚至是片面的。新中国成立之前是各种主义的论争导致众人对11916年11月,苏曼殊在给刘半农的信中还提到:“近日病少除,书《人鬼记已得千余字。”但在苏曼殊去世之前此作没有完成,而且至今也没有发现手稿《人鬼记》是苏曼殊晚期最令人期待的作品,对了解苏曼殊晚期的精神轨迹十重要。
注释
苏曼殊小说的曲解。例如周作人说:说曼殊是鸳鸯蝴蝶派的人,虽然稍微苛刻一点,其实倒也是真的。
将他归为侧重表达个性情感的“喻情”的“鸳鸯蝴蝶派”的人,这实在是轻看了苏曼殊,不过周作人也很厚道,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即便是,他也是该派中的“大师”,与一般的鸳鸯蝴蝶派的作家有明显的区别。
而从来只写半部书的胡适贬起苏曼殊来则是毫不留情:《绛纱记》所记,全是兽性的肉欲,其中又拉几段绝无关系的材料,以凑篇幅,盖受近人几块钱一千字之恶俗之影响着也。《焚剑记》直是一篇胡说。其书尚不可比《聊斋志异》之百一,有何价值可言?1我辈亦不敢妄说胡适没有看过苏曼殊的小说,或者是这样一种情况,胡适看了几页,文言文!章回体!才子佳人!就觉得无需再看了。至于他在后来写《近五十年之中国文学》时,对苏曼殊的小说竟只字未提,则实在是难称严谨的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