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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 革命偶像派和小资生活代表(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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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的是,安徽的“公学”多为私立,教师比如陶成章、龚宝铨这些军国民教育会的老成员,多是职业的革命者,拿着清朝的工资反清朝。学生们也成了革命的狂热追随者,革命党的活动一时空前频繁。

苏曼殊,我们知道,对于入会党这种一般人望而却步的行为,他一般是来者不拒的。在皖江中学,会党势力最大的就是他在军国民教育会的老朋友陶成章、龚宝铨主事的光复会,苏曼殊自然是十分乐意加入其中。

陶成章这个人也比较有意思,少有志向,以反清为己任,曾两次赴京刺杀慈禧太后未果。第一次是在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直抵京师,陶欲乘乱刺杀那拉氏于颐和园,没有成功。陶于是赴奉天、蒙古等地察看地势,意图为日后的刺杀作准备。没想到回来的途中,经费用完了,只能走着回来,走了七天七夜,差点饿死。两年以后,陶再次北上谋刺,亦未果。

后来他只身东渡日本学习陆军军事技术。1906年回国后,联络闽、皖各省同志,成立光复军,被举为五省大都督,继而偕龚宝铨、敖嘉熊赴芜湖,在安徽公学和苏曼殊一起任教,同时联络岳王会人和南京新军中革命党人。

这个“联络”,大家现在看起来可能觉得很容易,无非就是写封信,派人送去,或者是打电话,发短信。其实并非如此。首先写信绝对行不通,作为乱党重要分子,陶、龚都是在衙门挂了号的,就是走官道也得提心吊胆,那么怎么联络呢?所以我强调光复会很大的不同就在于此:走着去联络,为了避开官府盘查,还得专走小道。陶成章就是这样破衣敝屣奔走革命,往返于浙、闽、皖各地联络革命志士。他经常以麻绳束腰,脚穿芒鞋,奔走于浙江各地,“每日步行一百一十里,不辞劳苦”。杭州离他家仅一水之隔,他却“四至杭州而不归”。有一次,抵达杭州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光复会领导人之一魏兰劝他回家过年,他答:“幸老父犹健,家计无忧,一至故乡,恐被人情牵累,不能复出矣!既以身为国奔走,岂尚能以家系念耶!”

正是光复会成员这种实干精神,令作为革命的老前辈的苏曼殊也刮目相看,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在学校中传播革命思想,广播革命火种。

但是,苏曼殊、陈独秀、章士钊这样的文化名人本来就很扎眼了,每天访客也是络绎不绝,而他们还大张旗鼓地讲授西学,直接、间接地将矛头对准政府。后汪昌麟要“整顿”三校,而苏曼殊硬说这是因为当时安徽教育司长江彤侯告密,这也有点牵强了。

怎么回事呢?由于苏曼殊等旅日者的加入,徽州初级师范学堂、徽州公学和皖江中学便显得东洋味很浓,清政府派了调查员,发现这三个学校经学科最少,多为东洋课本,有“重外轻内”之嫌。更为严重的是,清廷大员汪昌麟视察这三个学校后,认为它们是打着修学造业的幌子,实际上是把学堂作为乱党的“护身之符”。为保存国粹、国家,汪声言要对三个学堂进行整顿,弄得一时人心惶惶。其实汪昌麟调查的一点也没错,事实还就是这样,但是这些学堂各有各的保人,汪要下令拿人,得层层上报,这就有个时间和泄密的问题,这让诸位老师有了准备跑路的时间。

苏曼殊、陶成章、龚宝铨三人都是光复会成员,心中有鬼,于是决定先到杭州避避风头。其实他们三人真的只是去杭州西湖散散心,可是杭州衙门此时对这些革命党早已是草木皆兵,听说善于暗杀的光复会魁首来到杭州,杭州知府一时慌不择路,出兵到处搜捕。恰在这时,杭州城内风传,陶成章等已经聚集了八府义士三千人,将在近期取杭州。这个谣言弄得满城风雨,当时的藩司1宝芬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认为自己的辖区内突然出了这么多乱党,正是向朝廷表忠心的好机会,于是不管消息真伪,即下密扎命令杭州知府火速拿人。杭州的警察总办觉得事情太大,就向浙江巡抚张曾敭请示,张又是一个怕事的人,就让秘书给陶成章等人传话,让他们赶快离开杭州。三人逃过一劫。

借钱过小资生活

接下来,也就是十月末,陶、龚二人继续周转联络革命,苏曼殊独自返回上海,但是他遇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钱。

为什么会没钱?我们看一下苏曼殊在1906年夏的行程。

从他到皖江中学任教开始说起。暑假赴上海,识柳亚子、高天梅,欢喜,请客数日;数日后,与陈独秀赴日本,就是之前说的在东京充任革命的偶像派;八月下旬,返上海;盘桓数日,返安徽皖江中学;恰逢学校学潮,与邓绳候游于南京;十月初,三返芜湖;不久又因教育司要查办一事和陶、龚赴上海,不欢乐,请客数日;十月下旬自上海赴杭州,让杭州府误认为要谋取省城,跑路回上海,住在光复会办公地点爱国女校,不欢乐,让人请客数日。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苏曼殊多次回芜湖准备好好当老师,无奈这样那样的事故导致他三次出走,最后身无分文。就在数月之前,他还是月1明朝时,承宣布政使司为国家一级行政区,是承宣布政使的辖区,简称布使司、布政司、藩司,不称“行省”,负责一级行政区的民事事务。清朝沿明制。

注释

薪二百元的“教授”,而现在的苏曼殊,靠朋友接济度日。

爱国女校,这个名讳不知大家是否还有印象,就是蔡元培当时为了培训暗杀团的女杀手而建立的,这时的爱国女中已经成了各地革命同志来沪接洽联系的大本营。苏曼殊栖居爱国女校,因经理蔡元培为他提供免费宿舍。但是苏曼殊竟穷到连剃头洗身的钱都没有,穷困潦倒的他甚至向断交多年的表兄林紫垣发去求救信,还想着回老家要钱,可见,在饥饿面前,面子有时就显得十分脆弱了。

亲戚们没有信来,蔡元培此时似乎收入不好,也有些抠门,苏曼殊赶紧向老友刘三求救,其信写得也很有意思,今笔者以评点版示诸位:嗟乎,长者(此处是饥饿的呼号)!情何以堪?

今不得不再向长者告贷三十元(着一“再”字而境界全出,言苏曼殊之前借的钱还没还),早日寄来美租界新衙门北首和康里第四弄爱国女校徐紫虬转苏文惠收(此句为全信文眼所在。若曼殊无墨,则泣血也要写上这句)。

今冬长者返申时,当如数奉还(此句是事出无奈加上的,完全可以作为感叹词读)。长者菩萨心肠(活佛、菩萨也比不过刘三你),必不使我盈盈望断也(看着这萌萌的眼神,无辜而善良)。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南京的刘三苦笑着望着这封信,只得又给苏曼殊寄去二十元。收到钱后的苏曼殊,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对自己的居住环境感到颇为不满:这也是人住的地方?要说蔡元培提供的也是免费的地方,条件当然是差了点。苏曼殊得钱后果断移居到法租界八仙桥西江路鼎吉里夏寓,此处虽是同盟会的秘密住所,房租便宜,但是条件极好。苏曼殊住进夏寓后,终日研习梵文,看看朋友。早上一根雪茄,一提烧卖;中午一个午觉,一顿牛肉;下午一杯咖啡;晚餐邀上朋友,到餐馆搓一顿。生活得优哉游哉,这才是小资生活的标准情调。

时间一晃,已到腊月前夕,上海**雨霏霏,寒气逼人。刘三的二十元已经告罄,苏曼殊又面临断饮之危。当时同盟会江苏分会会长高天梅来沪,见到苏曼殊,便请求他画一幅《万梅图》,苏曼殊虽是允诺,但迟迟没有动笔。很现实的原因就是,为经济来源发愁中,没有兴致,而高天梅显然没注意到上人的窘境。

苏曼殊想着自己多年前从老家来上海时也是同样的情景,寒冬腊月,仅有的被子也被人拿走。而如今,也曾富过的苏曼殊重尝挨饿受冻之苦,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一天天地出门蹭饭,朋友家的门槛几乎都踏遍了,弄得有时一出门来,便觉得种种不便、种种尴尬,想要往前时又想返回寓所,这些情形好不令人灰心丧气。

现在看苏曼殊困居上海的处境,可悲可叹。不能说苏曼殊不会理财,大家有没有看出来,苏曼殊其实最缺什么呢?缺一个能持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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