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方的广阔荒原（第2页）

“你们好，旅——旅行者。”她说起话来就像小鸟在歌唱，甜美清脆，刻意拖长的颤音听上去更是沁人心脾，让人骨头发酥。“你们当中有人是带着特定的目的踏上这片荒芜的土地的。”

“夫人，的确如此。”普德格伦姆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防备之心显而易见。

“我们正在寻找巨人的废墟城市。”吉尔说。

“废——废墟城市？”女人说，“你们找的地方还真是奇怪。假如你们找到了，打算做些什么？”

“我们打算——”吉尔刚一开口就被普德格伦姆打断了。

“请原谅，夫人。可是，我们并不认识你和你的这位朋友——他不怎么爱说话，对吗？——而且你也不认识我们。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还不想和陌生人讨论我们接下来的打算。看这天是不是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觉得呢？”

那个女人笑了，从没有人听过如此婉转细腻的笑声。“孩子们，”她说，“你们找了一位睿智且稳重的老向导。我觉得他对你们的计划守口如瓶也并非坏事，不过我倒是想说说我的想法。我常常听到巨人废墟城市这个名字，却从没听说过有人知道它在哪里。这条路通向哈方城及其城堡，那里住着一些巨人，他们性格温存，文明开化，谨慎且谦恭有礼，不像艾汀斯荒原上的那些巨人，愚蠢、野蛮、暴躁且兽性十足。在哈方城，你们也许能够打听到关于废墟之城的消息，也许不能，但是在那里你们一定能找到好的落脚之处和热情好客的主人。你们如果明智的话，最好在那里过完冬天再出发，又或者至少要休整几日，稍微放松一下，恢复体力。那里有蒸汽浴、柔软的床铺、明亮的壁炉，此外，各种烤制和烘焙的食物、甜品以及美酒都足以让你们在餐桌边流连忘返。”

“太好了！”斯克拉布兴奋地大叫道，“这正是我想要的！想想在**睡觉的美好滋味吧！”

“没错，还能洗个暖烘烘的热水澡，”吉尔说，“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留下来吗？你也知道，我们并不认识他们。”

“你们只要告诉他们，”马上的女人回答说，“绿衣夫人请你们带她向他们问好，并且说她给他们的秋季盛宴送来了两个白白的南方孩子，他们就会收留你们了。”

“喔，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吉尔和斯克拉布齐声说。

“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要注意，”那女人说，“无论你们哪天到达哈方城，千万不要太晚进城。因为哈方城里的居民正午过后几小时就会关上大门，而城堡的习俗是只要他们放下门闩，无论来人多么用力地敲门，他们都绝对不会开门。”

两个孩子兴奋得双眼放光，再次对她表示了感谢，那女子向他们摆了摆手，普德格伦姆摘下了他的尖帽子，动作僵硬地微微鞠了一躬。伴随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那名始终保持沉默的骑士就和那名女子骑马上了桥。

“好了！”普德格伦姆说，“我真想知道她到底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在巨人生活的荒野上遇到她这种人实在有违常理，不是吗？我敢说，这人一定不怀好意。”

“哦，胡说！”斯克拉布说，“我觉得她人很好。想想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暖烘烘的房间！我倒是希望哈方城就在不远的前方。”

“说的没错，”吉尔说，“她那身衣服也美极了，还有她的马！”

“话虽如此，”普德格伦姆说，“我还是希望要是我们能多了解她一点就好了。”

“我原本是打算问她的，”吉尔说，“可是你什么都不愿透露，这要我怎么问？”

“就是，”斯克拉布附和道，“你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死板，不近人情呢？你难道不喜欢他们吗？”

“他们？”沼泽人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我只看到了一个人。”

“你难道没有看到那名骑士么？”吉尔问道。

“我看到的是一副盔甲，”普德格伦姆说，“他为什么一言不发？”

“我想他可能是个害羞的人，”吉尔说，“或者，他也许只想望着她，聆听她那悦耳的声音，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

“我很好奇，”普德格伦姆接着说，“如果你揭开头盔上的面甲，往里面看，你看到的是什么呢？”

“等一下，”斯克拉布答道，“你想想那副盔甲的形状，大小！里面除了是一个男人，还能是什么？”

“难道不会是一副骷髅架吗？”沼泽人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反问道。“又或者，”他想了想，然后说，“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的意思是，你什么也看不到。一个隐形人。”

“说真的，普德格伦姆，”吉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脑袋里的想法真可怕。你到底在想什么？”

“哦，别去管他的想法了！”斯克拉布有些不耐烦地说，“他凡事总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可惜对的时候不多。我们还是好好想一想那些温柔的巨人，以及如何才能尽快赶到哈方城吧。要是我们知道这里距离小城有多远就好了。”

现在，正如普德格伦姆之前预计的那样，他们三人第一次发生了争执，倒不是说之前斯克拉布和吉尔没有拌过嘴，但是旅行中出现如此严重的意见分歧这还是第一次。普德格伦姆压根就不想去哈方城。他说他从没听说过巨人还有“温和”的一面，此外，阿斯兰所给的线索中也从没提到要和巨人们待在一起——无论他们“温和”与否。然而，两个孩子早已厌倦了野外的风雨和用篝火烹饪的没有肉的小鸟，再也不想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所以他们下定了决心要去小城拜访温和的巨人。最终，普德格伦姆妥协了。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吉尔和斯克拉布向他保证，除非经过他的同意，不然他们绝对不能告诉巨人他们来自于纳尼亚，以及他们此行的目的——寻找瑞廉王子。吉尔和斯克拉布同意了，三人继续向前走。

自从他们与那名女子交谈后，情况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一方面，路越来越难走。他们脚下的路通向的是一条漫无边际且狭窄崎岖的山谷，走进山谷后，刺骨的北风时时袭来，吹过他们的脸颊如同刀割一般。山谷里根本找不到可以生火的木柴，也没有可以避风的小山洞，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野，而且地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白天走路时磨得双脚生疼，晚上睡觉时又硌得他们根本无法入眠。

另一方面，无论那位夫人向他们描述哈方城的目的是什么，实际的情况就是她的那番话彻底浇灭了两个孩子前进的动力。他们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舒服的床、热气腾腾的食物和蒸汽浴，一心只想着赶紧进屋，离开这片荒野。现在，他们既不谈论阿斯兰，也不提任何关于失踪王子的事情。起初，吉尔还对自己说这是因为她太累了，可是很快她就忘记了一切。你也许会认为哈方城里舒适的环境也许能够让他们兴奋起来，可实际上这一希望反而令他们愈加可怜自己，而且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无论是对彼此，还是对普德格伦姆。

终于，在某天下午，他们面前狭窄崎岖的山谷豁然开朗，山谷两侧出现了一大片黑幽幽的冷杉林。他们向前望去，发现自己已经穿山越岭，眼前是一片荒凉、岩石凌厉的平原，在平原的尽头处隐隐能够看到一片山顶覆盖着白雪的群山。不过，在他们与远处那些群山之间还有一座稍矮些的小山，山头虽也凹凸不平但看起来地势较为平坦。

“快看，快看！”吉尔指着平原的另一边，大叫道。就在她所指之处，透过正慢慢沉淀的暮色，在小山的另一边，他们看到了点点灯光。是灯光！不是月光，更不是火光，而是从窗户里透出来的让人倍感温馨的灯光。假如你不曾在荒山野外生活长达数周之久，你恐怕很难体会他们见到灯光那一刻的激动心情。

“哈方城！”斯克拉布和吉尔兴高采烈地欢呼道，“哈方城，”普德格伦姆则用一种低沉阴郁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他们的话，不过，他接着就说道，“哦，野鹅！”说完便快速从肩膀上卸下弓箭，射下一只肥嘟嘟的大鹅。如果接着赶路，等到他们赶到哈方城的时候恐怕已经很晚了，于是他们索性生起火，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相比之下，这个晚上比之前那一个星期的夜晚都显得更加温暖、惬意。随着火苗渐渐熄灭，刺骨的寒意缓缓袭来，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毯子已经因为结了一层霜而冻得僵硬。

“没关系！”吉尔边跺着脚取暖边说，“今晚我们就能洗个热水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