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珍惜(第2页)
我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与人为善,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自己,都会活得安心且快乐。
我与宣澈一起,上街或是散步,每遇到乞求施舍的人,宣澈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币放到来者的手里。有时行乞者没有向他乞讨而是向其他行人乞讨,他也会放一些零钱在那乞者的手中。
我曾对宣澈说,这些行乞者十之七八是假,也许向你行乞的人比你要富有。
宣澈说,倘若十个乞讨的人有两个是真的,那么我便帮助了两个人。
从此,我再不向宣澈提这个话题,上街的时候,定会带上一些零钱。
宣澈从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遇到这等事情,他想到的不是他受了八个人的骗,而是他帮助了两个人。若不是心底纯净,定然不会有这等善良的想法。
我问宣澈:“你为什么会有那样明朗纯净的笑容呢?”
宣澈回答我说:“因为我有一颗纯净的心呀!”语气是刻意装出的台湾腔,表情是有意做出的孩子气,逗得我咯咯地笑。然而我知道,宣澈的这句话是正确的。正因为他拥有一颗孩子般纯洁的心,才会有孩子般纯洁的笑容,否则,笑容里掺上杂质,便绝不会那样如水般的清澈。
我有朋友见过宣澈的这种善良,后来她对我说:“紫水,你的宣澈太‘好人’了。可你要知道,‘善良’和‘傻’存在着很本质的区别。”
我说:“如果他善良,那么我喜欢他的善良;如果他傻,那么我喜欢他的傻。”
朋友无奈,“紫水,恭喜你,你终于爱上宣澈了。”
宣澈的朋友说,宣澈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
我说,宣澈什么都好。
善良有什么不好呢?傻也好,善良也罢,都是一种心境吧。宣澈因为善良活得安稳自如开心快乐,为何要阻止他善良下去呢?更何况,他的这种善良可以帮助很多人——那十个向他乞讨的人中真的穷困的那两个或者三个。
宣澈喜欢吃海鲜,告诉我那些有益健康,常拉我去一家海鲜酒家吃饭。吃饭的时候,宣澈会帮我去了虾蟹的壳和鱼的刺,放在我的盘子里,望着我吃。“你身体不好,该多吃。”宣澈说。
周末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日子,宣澈又要拉我去吃海鲜。我不肯,宁可去吃烤肉。“烤肉对健康不好,不许你吃。”宣澈说,拉过我的外套拿过我的高跟鞋,“快走。”
宣澈强行把我拉出了门,上了公交车,在拥挤的人群中护在我身后,似一道温暖的屏障。
半路,车上出现了一位老人,续着花白的须髯,一身朴素的布衣,肩上一只简单的旅行袋,声泪俱下地说,他从中原来,在北京站被人偷去了钱夹,如今无法回家,求各位好心的人帮帮忙。老人还说,他今年六十有六,孤身一人来到北京,无依无靠,希望大家能够帮助他回家去。
公交车上满满一车的人,却无人理睬那老人。老人一边落泪一边在人群中穿行,枯瘦的背触目惊心地闪在我的眼里。
老人走到宣澈跟前,宣澈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倾囊而出,把自己所有的钱都交与那位老人。老人几乎要给宣澈跪下,浑浊的泪洒在宣澈的西装上,不住地道谢。
许是宣澈的原因,车上的人们纷纷解囊。车到终点的时候,老人的手中已经满满的硬币和纸币。
我与宣澈下车,将手留在他的手掌中,我问他:“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老人,用什么请我吃午饭?”
宣澈笑,“本来想请你吃海鲜,现在只能吃素菜了。”
“那些钱可以让他买飞机票回家了。”
宣澈不语,只是告诉我,他外公去世那年刚好也是六十六岁。
那顿午饭,宣澈真的只要了几个简单的素菜。我握着他的手笑,“宣澈,我来请你,不用那么可怜。”
宣澈也笑,闪闪发光的眼睛带了笑。
起身去挑海鲜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拐角处的餐桌旁坐着的几个年轻人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面前摆着这家酒楼最高档的菜色,让人眼花缭乱。
“宣澈,”我扶着宣澈的手臂,“你看,我们的海鲜被人家享受去了。”
宣澈扭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桌旁的老人,随即淡淡一笑,“你吃螃蟹吗?”
“宣澈,”我说,“善良没有什么不好。”
“对,我知道。”宣澈把我揽在怀中,“你吃螃蟹吗?”
十月,宣澈带我去参加他一位同窗好友的婚礼。那男子姓陶,单名一个然字。宣澈告诉我,陶然的夫人是他们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不美,且不喜欢出风头。
我见过陶然,是个卓尔不群的男子,人群中一眼就能见到他。陶然与宣澈截然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冷峻,不如宣澈那般柔和可亲。
所以我很难想象陶然那般的男子会娶一位并不和他一样卓尔不群的妻。我原本以为,他的意中人是整个学校最受瞩目的姑娘。
宣澈告诉我,新娘名叫苏晓寒,江南女子,生在一个微冷的早晨。苏晓寒是宣澈班上最不喜言语的姑娘,总是默默地做一切,不声不响。然而她却并不自卑,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昂着头,在温柔的顺从里向所有人宣布着自己的倔犟。
哦,也许,陶然就是这样爱上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