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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爸爸来宿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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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爸爸来宿舍

我听从娇娘的意见,在两个多星期以后给爸爸挂了个电话,并且在电话里向他表示了歉意。电话那头,我爸好像觉着这个电话来得很突然,一时还无法应对。

他沉默着,最后问:“你最近忙吧?”

我感觉爸爸的这句话里包含了许多东西。我说:“还行。”

他又静了静,说:“好吧。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他接着说:“这样吧,你明天什么时间在宿舍?我想去你那里看看。”

我说:“上午在。”

“好的,那么我在十点钟到你那里。”说完他就把电话放下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爸爸准时来我住的地方看我。自打从家里搬出住到剧院宿舍,爸爸这是第二次来我这里。

爸爸敲门非常轻,那声音里好像夹带着迟疑。我为他打开门,他进屋以后站着巡视,最后把目光落在桌面摊开的书籍上。

“你脱了大衣坐吧。”我说,“我给你倒水。”

“不急,不急。”我爸拿起一本书,问,“西藏的东西你进行的怎样了?”

“刚修改完,已经交出去了,正在送审。”

“好,好,我等着看。”

“你还是脱了衣服坐吧。”我又说。

“好的。”他脱去大衣。

“外面今天冷吧?”我问。

“还好,不很冷。”他说。

我忽然觉得今天爸爸的出现不同寻常。他显得陌生、客气、紧张。我给他递上一杯茶,他却伸出双手接着,然后就捧在手里一直吹气,眉头因为就近着茶杯的热气而紧锁着。我半靠在**看他,问:“爸,你今天找我有事?”

他如梦初醒的样子从茶杯上抬起头来,说:“噢,也没什么事情。”

我等着他往下说什么,可是他接着便打住了,然后慢慢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书桌上,然后一只手在桌面抚摸灰尘,再用手指捏动感觉着灰尘的细小颗粒。时间一下子便显出了漫长,仿佛空气也凝固了一般。我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来打破这样可怕的宁静。

最后,我问:“爸,你有话要说是吧?”

爸爸看我一眼,这是他进门后的第一次正眼看我。“那天,我不对。”他艰难地说。

“没什么。”我说,“真的没什么。”

“不是。”他说。

“我想我应该能理解。”

“对。”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自顾着说下去,“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什么?”因为他没有继续说,我只好问。

“你小时候有一次做梦?说你梦见了,梦见了姐姐。”他说到这里,突然吐出一声哭泣,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条手绢来堵住自己的嘴。

我见父亲这么激动,一下子从**翻下来,走到他面前安慰着,“爸,别这样,你先喝口水。”

他摆摆手。

我站了站,重又坐回到**。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说:“那个梦,你还记得吧?”

“记得。”我说,“那是一次午睡醒来的事情。”

“你确实有个姐姐。”他又一次泣不成声了,非常冤屈地说,“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她呀。”

这时候,我也被他感染着,泪水不住地流下来。一刹那,我脑子里都是娇娘的影子。自己真想远离这个抑郁的场面,立刻跑到娇娘的身边去,只有她才能够给我安慰。

接下来,我爸所讲的同我从阿妈那里听到的没有多少差别。关键是我知道我爸寻找他女儿的详细经过,并且还知道了那个阿姨的姓名。

八十年代初,我爸得到消息以后就开始了寻找女儿的计划。要说线索还是有的。首先,那个女人被押送回杭州之前,因为跟我爸的婚姻,她的户口和工作刚好往西藏办理正式调动,所以涉及她后来的“平反”,是由杭州的公安和教育部门做出的。我爸到杭州以后,找到有关部门询问情况,并且查看一些卷宗,这才清楚了当时的情况。那个女人的父母的确是畏罪自杀,但公安从她家中得到了一本她大学时期的日记。按照当时她个人的家庭背景,结合她日记里一些今天看并不构成什么问题的内容,她一下子便被定性为“反革命”,回到杭州就被关入监狱。在尚未判刑的时候,监狱里的看管人员发现她已经有孕在身,于是对她还做了些特殊照顾。但她为了不使自己的孩子生下来,用过许多办法折磨自己,甚至长时间绝食,直至监狱方面提醒她绝食的行为就是以人民为敌的对抗行为,她才停止了自我折磨。很快,她便面临生产。据说她临产的时候大出血,医院里的两派伙同院外的两派势力正在激烈武斗。她就在战争样的危急时刻生下了一个女婴。而她自己的生命在婴儿刚刚降生下来就痛苦地结束了。我爸说,他也无法想象当时医院里乱到了一种什么情形。他只是在那家医院里听说,当时着了大火,育婴室里还有几个孤儿,许多医生、护士和职工,还有外面冲进来的群众,都为避免这些婴儿的混乱和伤害做了许多抢救工作。因为一些病理档案的损坏和遗失,现在已经无法查证到那个女人在这家医院的生产情况,唯有公安局的材料可以证明她就是在这家医院里因难产大出血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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