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那一封信(第2页)
杨露露曾说她在这个家里有吉祥三宝,一是一双毛绒绒的红色拖鞋。“只有主人才会有固定的拖鞋,你瞧,我就有!”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踢踢踏踏在我面前不停走动,一脸洋洋得意。
二是一个体积巨大的抱枕:“你在,我就抱你,你不在,我就抱它。”买回来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杨露露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了梁爽两个大字。
第三个,就是小玲子此刻身上的,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每天杨露露都系着它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当初买的时候她挑了好久,我说不就一条围裙嘛,它的用处只是遮挡油腻。她立刻反驳我,说这是一个女人最底限的装饰:“你哪怕以后不要我了,也不许别的女人用,让她们都变成黄脸婆去!”
我和吕坚坐到沙发上,他开了一瓶酒给我满上,说小玲子都忙了一下午了,你真得好好谢谢她。我这才发现客厅已经整洁如初,地板清扫干净,原先凌乱堆积的物品也都放回抽屉。我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物归原处了,因为连我都不清楚它们原先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的那个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吃过晚饭,吕坚送小玲子去酒吧,我百无聊赖地在家中闷头抽了半包烟,最后实在憋得难受,决定徒步走去K房。
外面的空气微凉,道路两侧的树木枝不繁叶不茂,棵棵骨瘦如柴。我有些好奇,是什么在支撑着它们,可以如此倔犟地绵延数里,就像一把断齿的老旧梳子,静静躺在斑驳的梳妆台上。遐想中,当年它的主人该是怎样一位红妆妙龄女子,明眸善睐,倾倒众生,如今是否已斜靠在昏暗的路灯下,强装青春妩媚,扮出莺声浪语,来觅得久违的青睐?
我走得很慢很慢,走得异常沉稳,想把所有心事都重重踏于脚下,碾碎后让夜风吹散。在这个无常的世界里,做一个人或做一只鬼,有人爱或被人恨,拥有或失去,哭或笑,都只是沙滩上的冰雕。
在穿越一个小胡同的时候,一个白领丽人与我擦肩而过,我相信,她这辈子都不会与我再度重逢,但也可能,当时她的手机恰好掉在地上,并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子,几十年后在我坟头烧纸。
我在场子里待到凌晨两点,与客人们联络感情,与小姐们加深信任,重新找回最初打拼时的忙碌,一种久违的充实感萦绕着我。连小姐们都知道为生活奔走,我更没道理驻足不前。
这个世界,正因为有女人的存在,男人才变强大;也正因为有爱情的存在,男人才变虚弱。生活不是偶像片,可以风花雪月不沾染任何铜臭,我不是富二代,也不希望直到我孙子才是富二代。
刚进小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家楼下逡巡,我这才想起,我没给小玲子钥匙。我边开门边问她干嘛不让吕坚打我电话,她说吕坚又醉了。我暗自发笑,这小子还说要天天送小玲子回家,这到底是谁送谁呀。
到家以后照例没有丝毫睡意,我在卧室里打了盘魔兽,把电脑消灭到只剩一个建筑,然后把自己队伍分成两拨自相残杀,最后派出所有苦工把地图上的树木采个精光,再最后关了电脑百无聊赖。
我走回客厅,见小玲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国产连续剧,我问她你会下象棋吗?她说会,但下不好。我立刻来了精神,迅速翻出棋子,生平第一次,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棋盘上而不是在**搏杀起来。
但下了一半她突然弃子认输,说我的马能吃她老将了。我疑惑地看了眼,原来我的马在将军位置,但马腿是别住的。我气急败坏地教育她:“相走田马走日。但你把我腿卡住了,叫我怎么日啊?”
颇为扫兴地收起象棋,我感到非常无聊,在这长夜里,一种寂寞正徐徐攀附上来,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最终我会被它紧紧裹住,像一只僵死的蚕宝宝,再也生长不出翅膀。
我回忆着最初,我和杨露露是如何度过那些不眠之夜的。此时,一个尘封已久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来。
我说斗兽棋你总会下吧,连我外甥都会,她点点头,说小时候经常下的。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终于从壁橱里找出了那副斗兽棋,她看了一眼棋盒抿嘴笑了,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无敌杨露露,专吃梁爽!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咀嚼那些往事,忙不迭地打开盒盖把棋子倒了出来,棋盘折叠得很整齐,当我翻开它的时候,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信封上是一个北京地址和电话号码。
“老公,(希望我能这样叫你)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已经离开你多久了。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我好害怕。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露露。我想恨你,因为你老是不理我,但我还是爱你吧,那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娶我,就快点快点来找我。等我从小姑娘变成老姑娘,老到没人要了,那就不等你了。
如果我始终等不到你,那我宁可相信是你没找到这封信。因为我不想告诉自己,你不要我。
注:你老粗心大意的,信封千万别扔了,上面有我北京的联系方式,扔了你想找我也找不到啦!
再注:我想了半天,还是把联系方式在这里再写一遍吧:×××××××××××”
项禹的包房里一片春意盎然,我推门而入的时候,首先撞入眼帘的便是七八个上身黑色小肚兜,下身黑色小热裤的美貌小姐。国务院令第458号第48条第3小条规定: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必须统一着装。她们将此规定贯彻得如此坚决,又实施得如此性感,真可谓左右逢源。
项禹刚唱完一首歌,见我进来立刻起身拉我入座,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另三个男人,一听他们都是项禹的客户,我就直接把他们的名字从脑海中删除了。客户客户,客气地互相利用而已。
那三个男人一人两个小姐,左拥右抱恨不得自己是变身版哪咤,我见怪不怪,微笑着敬他们酒,在这熟悉的氛围里,我差点职业性地问一句:“对小姐还满意吗?”
歌曲前奏再度响起,项禹忙不迭地又抄起话筒,说你们先聊着,我还有几首歌,唱完咱一起喝。我扫了眼电脑屏幕,密密麻麻地点满了歌。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小子的麦霸风格真是十几年如一日。我说你唱吧,不急,我们这儿有酒有女人,还有个免费歌手,多滋润。
有个哥们儿张罗着叫来妈妈桑,随即又引入一组小姐,我靠在沙发上瞄了一眼,说换一组吧。那个妈妈桑显然很意外,说您再看看,都挺不错的,我说长的是不错,就是眼神躲躲闪闪的都不看我,这样吧,也省得麻烦了,你们挑我,谁挑中我了就坐过来。
全场一片安静,我仔细打量着这帮小姐的表情变化,她们有人在偷偷看我,有人在窃窃私语,但就是没人挺身而出,气氛略显尴尬。我两手一摊对妈妈桑说你都看到了吧,不是我不要她们,是她们不要我。
那个妈妈桑都急了,说你们都聋啦,没听见这位老板说的吗,害什么臊啊?我心中暗笑,这不是临阵磨枪嘛,平时真不知道是怎么**的。终于有个浑身上下都圆鼓鼓的小姐笑眯眯地蹭出队列,看我没反对的意思,便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在K房里挑小姐其实是门学问,我这些年也粗略总结了几条心得体会。首先,别去挑一个组里最漂亮的。因为她被客人挑习惯了,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种优越感会让她产生傲气,到底谁讨好谁便成为了焦点问题,再加她们老客户多,串台的几率也高。其实这在K房外也一样,女人的美和拽是成正比的。
其次,别去挑眼神躲闪的小姐。很多客人会去问小姐做这行多久了,这是一种处女情节的夜店版本,都希望她是头一回上班,自己是第一位客人。但真要碰上个未经**的新手,才会知道这个晚上会有多无聊,酒不喝游戏不会玩,歌不唱连手指头都不碰,就算你愿意跟她畅谈人生理想,她也听不懂哪。花钱找个雌性雕塑在你边上戳着,除了合影,没别的用处。
最后一点比较重要,如果和妈妈桑不熟,别去选她推荐的小姐。这道理更容易解释,看看饭馆里服务员推荐的菜,菜场里小贩推荐的肉就知道了,真正畅销的都不用推荐,滞销的原因有很多,但你肯定不愿意花钱去亲身尝试,否则也太贱了。
我刚才的方法,就回避了上述问题,最漂亮的小姐不愿在小姐妹面前掉身价,新人不好意思站出来,而妈妈桑想推荐也被我事先堵上了嘴。最关键的是,一般采取主动的小姐都放得开,会玩,能把气氛搞的火爆,咱们来K房,不就是图这个嘛!
我和项禹的朋友推杯换盏,大家骰子也玩的相当热闹,而项禹则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只在换歌的空档里过来敬我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