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十三章 那一封信(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二十三章那一封信

自从当年生猛地扑进夜店生涯,我的睡眠便和酒精相濡以沫,很难在清醒的状态下入睡,也很难从清醒的状态中醒来。这种循环已经绕进了我的生活,将那一圈一圈的年轮搅拌得扑朔迷离。

我又一次口干舌燥头疼眼花地从怪梦中惊醒,恍惚中竟听见一阵悠扬的呼噜声。我立刻警觉地朝身边看去,发现吕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居然还穿着运动鞋,连鞋带都绑得有条不紊。

他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中,且一脸柔情似水,我猜想他正在梦中和小玲子双宿双飞,但我想他不该抱被子,给他个拖把搂搂更能适应日后的手感。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记忆残片漫天飞舞,却死活拼不出一副完整画面。我决定不去想了,拿上换洗衣服蹑手蹑脚地直奔卫生间,途中把满是酒气的衣裤脱在了地板上。

在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却一下子惊呆了,我揉揉眼睛,再敲敲脑袋,不知道是自己走错了房间,还是又走回了梦魇。

在我的视野中,满地的碎玻璃破纸片,能打开的抽屉和橱门全都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原先的物件被凌乱地抛撒在每寸角落,吸顶灯的灯罩被拆了下来,光秃秃就剩下一个灯泡,电视机挪到冰箱旁边,音响放在茶几下面,上百张CD都被剥去外套,竞相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整个客厅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场。

我闭上眼睛,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幻觉,但我睁开眼睛,才发现欺骗自己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甭管你爱看不爱看,它都会一丝不苟地将整出戏演完,不收你门票,不讨你掌声,但就是不放你走。

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我把换洗衣服扔到沙发上,气运丹田,大喊一声吕坚。但这地动山摇的怒吼并没能打搅吕坚的春梦,却引发出另一个让我五雷轰顶的事件。

沙发上的那条毛毯居然动了,而且越动越厉害,然后眼睁睁地看见一个大活人坐了起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把我吓得差点光着身子跳下阳台。在和我短暂对视两眼以后,她先声夺人地尖叫起来,这让我更加苦闷,明明是该我叫的,她把我的台词都抢了。

我看清了她是小玲子,也只有她,能平躺在毛毯下神不知鬼不觉,既不显山也不露水。这要是换成杨露露唐小静或萧晓优优,光线再暗,我也能分辨出毛毯线条的波浪起伏。这姑娘,尊称她一声太平公主,绝对发自肺腑。

幸好刚才我没一屁股坐沙发上,硌着我的屁股倒问题不大,坐断她几根骨头我还得掏医药费,找谁喊冤去?

她一声急促的尖叫后,迅速缩回了毛毯,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瞬间又恢复成一张平坦的坐垫。我苦笑了一下,她再次抢走了我的戏份,该裹的应该是我,她好歹还是穿着衣服的,而我连人猿泰山都不如,连片树叶也没挂在身上。

一小时后,我、吕坚还有小玲子端坐在沙发上,人手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支青烟缭绕的香烟,恳谈会气氛十分融洽。

我问小玲子你怎么会在我家?还没等她回答,吕坚在一旁摇摇头说就知道你忘了,之前和小玲子合租房子的老乡换场子去了浦东,她一个人支付不起房租,去浦东离酒吧又太远,这昨晚都跟你说过了呀!我想帮她租个房子但也需要时间,所以就让她先来你家住几天,反正你现在一个人。你都拍着胸脯同意的,还说嫂子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小玲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听见这句嫂子,还是回忆起了我的**。我感觉有些愧对吕坚,他对小玲子还是守身如玉,我却先一步玉体横陈。

我急忙岔开话题,调侃着问我这客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晚你意欲不轨,遭到顽强阻击,搏斗了一晚上?

吕坚吐出一口烟,直瞪瞪地看着我,说你是真忘了还是装傻?要不是我们死命拉住你,你小子都要把房给拆了。

这让我更加迷惑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手笔,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己的破坏力会如此巨大。我说我是喝多了,但没事儿砸自己家干嘛?

吕坚用眼白瞅了我一下,说你嚷嚷着要找一封信,是露露留给你的,自己乱翻不说,还非拖着我们帮你一起找,折腾了大半夜。“你看我胳膊上的乌青,都是你给拽的。昨晚问你你死活不肯说,现在该跟我们解释一下了吧,好歹我们没功劳也有苦劳。”

我彻底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酒醉的狂乱中,我在努力寻找着杨露露离开的理由。这看似已不重要,但如果真不重要,那在我的世界里,就再无重要。

我说以后再跟你们详细解释吧,简要的说,就是杨露露离家出走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我如果在乎她,就能找到,可我却找不到。“你们帮我想想吧,没准儿旁观者清,她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吕坚恍然大悟,说原来那么曲折离奇。“这种问题要问小玲子,她们都是女人,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

我转眼望向小玲子,满脸的求恳,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脸微微一红,说要是她的话,就会藏在**的盒子里。我和吕坚都愣住了,没想到她的回答会如此离奇,纷纷追问她为什么。

“这东西平时放家里不会引人注意,但如果我走了,我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上床,用……的时候,就会发现我留给他的信,这能让他内疚,让他痛苦,让他重新想起我。”

听完她用如此平淡的口吻说出这番道理,我情不自禁地看了吕坚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我实在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总感觉在她单薄的身体里,暗涌着冰火两重天。

好在我相信,杨露露绝对没有如此心计,她那种傻乎乎的单纯,哪怕想破脑袋也设计不出这个方式。连唐小静也不行,她也许会为了自己的目标横冲直撞不计牺牲,充其量是一员猛将。但眼前的这个小玲子,俨然有政客之风,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貌似不经意间,让别人为她举鼎。

吕坚和小玲子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帮我猜测那封信的藏匿之处,但吕坚能想的我早就想到过,小玲子能想到的杨露露却想不到,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是把失望更深地描画几遍。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对他们说今天阳光明媚,你们出去逛逛吧。吕坚问那你准备做什么?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中没有一朵可供遮羞的云彩,整片整片的蔚蓝让人应接不暇。我站起身走向卧室,说我准备再睡一觉。

吕坚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我躺回**,用被子蒙住头,努力不去思考任何问题,但偏偏的,无数画面与声响纷至沓来,它们丑陋地扭缠在一起,在我脑海中无规则地折返运动,把我撞击得几近疯狂。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向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他们或许只是为了开辟一条沟渠,引导这洪流般的绝望倾泻而出。

我又一次做起了那个噩梦,梦中依旧是那只血红色的小鸟,形态狰狞,它扑打着翅膀向天际飞去,在消失成一个红点的瞬间,骤然在我耳畔啾啾而鸣。

我曾对一个算命的说起过这个梦,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告诉我,那只鸟是你的邪念,你臆想着它已经飞走了,但其实,它一直停落在你的肩头,爪子深深抓进皮肉。我给了他一百块钱,因为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没有再付钱去寻求解脱之法,因为我觉得他不可能知道。

我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我习惯性摸向床头柜,那里有一满杯的水,喝完以后,我听见从厨房传来熟悉的锅铲碰撞声,隔着门缝依稀仍能闻见菜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醒了,这是我此刻最痛恨的现实,我宁可仍在梦里,那便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杨露露并没有回来。

别再给我希望,哪怕一丁点的破碎,都会让我暴跳如雷。

我走出卧室,看见小玲子正在炒菜,吕坚站在她身后指指点点。见到我出来,他立刻走上前勾住我肩膀,说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本想烧好晚饭再叫你的:“来,我买了箱啤酒,咱先喝几杯!”

我没说话也没挪动步子,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了小玲子的围裙上。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