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希望(第2页)
一是那晚我确实和她发生了关系。这通常也是男人出轨被抓后最好的借口,会对老婆说:“我当时喝醉了,我是无意识的!”这句话骗骗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还差不多,酒醉后的记忆空白无可厚非,但酒醉中的行为,在当时是受思维控制的,那些有悖心理底线的事绝对不会去做。所以我们才没见过,喝醉的人拿把小刀把自己阉了,喝醉的人趴马桶里开饭了,喝醉的人和兄弟的女人上床了。
二是她本就是个卧底,被酒爷之流派来离间我和吕坚的友谊。因为吕坚人脉广路子野,我俩联手很难攻破。但这个可能性去拍拍电影写写小说还比较靠谱,能被观众夸一句情节曲折离奇。放到生活里,拉倒吧,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三是因为她的性格。被吕坚缠得心烦意乱之后,常年养成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她找到了这个彻底决裂的方法。因为她很了解吕坚的脾气,属于泡妞百折不挠型,任由你冷若冰霜,他仍信奉梅花香自苦寒来,骂不走打不动,唯有绕过他的脸皮,击溃他的底线。
四是她爱上了我。这是一条我最不相信也最不愿意相信的理由。又跟唐小静的故事类似,把所有问题归结到一个字上,这是种很不负责任的推诿。况且,我没帅到花见花开,也没有钱到人见人爱,沾点边的女人全爱我,说出去虽然能往脸上贴金,但很快就会耳光抽没的。
最终答案还得小玲子自己告诉我们,但她出现与否,解释与否,对我和吕坚来说,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明白的越多,洞彻得越深刻,便在绝望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即便拥有神的能力,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知道因为所以,正是存在着这样的变数与迷茫,才让我们在患得患失、焦虑憧憬、苦心期盼、忐忑守望的土壤里,怒放出希望。
一个半月后,我回到了北京,杨露露在机场抱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亲我一会儿掐我,引得周围的旅客纷纷侧目,我说你注意点影响,这里可是首都的窗口。她紧紧盯住我的眼睛,说快把你心灵的窗户打开,让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我的位置。说着她双手叉腰,脆生生地质问我:“你宁可去得猪流感也不肯回来陪我,你也太没良心了!而且你说过,就算被火车撞了也要爬回来,现在就得个小感冒的,也没见你爬呀!”
我苦笑着回答她:“我倒是想爬,可医院不让,他们对我说,你累死没关系,但别污染了京沪公路。”
杨露露显然对我生病的说法颇具怀疑,之后的几个礼拜里,她时不时地旁敲侧击,可惜我对她那些花里胡哨的小伎俩太过熟悉,开始还见招拆招,后来索性金钟罩了,连气门都不留,憋死自己也不能让她得逞。
要是让她知道我因为唐小静的事被人海扁了一顿,那后果极其严重。她铁定会陷入幻想,期盼着我能为了她再去找顿暴打,而且一定要比上次伤得重,否则不足以证明她更重要;可偏偏又心疼我,不忍心我受伤。她这样思想斗争,矛盾纠结,我怎么忍心看到呢?
很多女人会对自己的男人说,无论什么事都别瞒我,我可以容忍伤害,却不能容忍谎言。看似颇具风范,其实是一句颇具杀伤的心理暗示。
只能说,那些足以摧毁感情的伤害,你本不知道,而我大鸣大放地告诉你,这不是诚挚的坦白,而是放肆的摊牌。即便你能容忍,我还是要离开;那些不足以摧毁感情的伤害,我隐瞒后被你获知,依照那句心理暗示你不能容忍了,然后就会发现伤害被无限放大,大到能够摧毁感情了,于是你要离开。
如果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伤害从不隐瞒,你就慢慢容忍着积累着吧,上帝保佑你的心态,在若干年后仍稳若磐石。
可能你会说,没有伤害不就行了吗?行是行,但我衷心希望你的男人是天神下凡,而且别是天蓬元帅。
最后杨露露实在找不到证据,只得相信了这个说法,一天夜里她靠在我胸口,幽幽地说:“你应该早点传染给我,那我们就能被关在一起了。”
我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异常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这次回上海收获非常大,把病生在那个城市,把病治好在那个城市,以后再也不会影响到你。
说着我把她一把拉了起来,和我面对面地坐在**,说你跟我一起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我们一起喊你最珍贵!杨露露兴高采烈地坐直了身子,说好呀好呀。
当我们一个字一个字喊出来的时候,我声音的分贝异常惊人,吓倒了杨露露,骚扰了路人,唤醒了宿醉,击破了黑夜。
几个月后,项禹举家去了美国,我再无项目可接,重又混入了失业大军。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在一天清晨我推醒了身边的杨露露,隆重推出了我的职业规划,我对她说:“老婆,你看我写小说怎么样?”
杨露露睡眼惺忪地看着我,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怎么,准备当文学中年了?以前没听你说过还有这专长呀?我得意地在**蹦跶了两下,说你不知道吧,我刚出生的时候抓周,一手抓把梳子,我妈正失望呢,我又伸手抓起支笔来,你再傻也该明白其中寓意吧。
杨露露把脑袋重新埋回枕头,嘀嘀咕咕地说:“我当然知道,每天我都是先梳头再画眼线。”
我大声地告诉她,你错了,这件事预示着,我将极度自恋着,从事码字生涯!
杨露露已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含含糊糊地迎合着我的亢奋:”嗯,前半段儿比较靠谱!”
当晚杨露露下班回家,我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电脑前,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吃惊地合不拢嘴,说老公你真写上啦,行啊你,快让我看看。
她坐到电脑前用京片子大声朗读着我的处男作:“是的,我承认,我曾多次幻想让杨露露离开我的生活,走的方式也必须不落俗套,她得像个仙女般冉冉升空,在化作一颗人造卫星的刹那,低下头冲我脸上吐口水。这走法很有格调,她应该喜欢,符合她一贯的后现代风格。
但在这之前,我少不了要做她一番思想工作,我要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如果当年猩猩们不离开森林,就永远学不会直立行走。这句话我琢磨了好一阵子,自认为很有说服力,虽然一开始比较难理解,她会张大嘴凝视我,质疑我,然后稍微脱离出矜持,咒骂我,殴打我……但我都能忍,伟大的情感均源自生生不息的折腾,不死去活来的,没有看点。
遗憾的是,这念头先天发育不良,后天培养不足,从未对杨露露构成实质性威胁。因此在我俩苟延残喘的二人世界里,万物祥和,鸟语花香。”
“什么呀这是?你肮脏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了吧!”杨露露读到这里狠狠地掐了我一把,小嘴撅得老高,满脸不高兴。
我疼得倒吸口冷气,连忙陪着笑脸安慰她,说这虽然是生活提供的,但咱总得艺术加工下吧,一开始就把你写成圣女,以后还怎么混?
“那你老实交代,结局想好了没?”
我笑眯眯地说当然想好了,说完像模像样地翻出大纲,还清了清嗓子:“结局是我从上海回来的时候,原本给你带了件礼物,但我的包丢了,所以呢,我又去买了一个。”
杨露露二话不说摊开小手,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在口袋里摸索着,说你先闭上眼睛。
“好了,闭上了,赶快交出来吧……干嘛呀,你干嘛掰我手指头呀……我无名指都快断啦……你这个老坏蛋,我还没答应呢……我爱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