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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臭男人

这顿晚餐我吃得是舒畅无比，胃口也出奇的好，连辣子鸡里的辣椒我都想嚼几口。但酒我们却没怎么喝，原因是我实在看不惯吴面团喝啤酒的方式。一杯三得利啤酒而已，搞得跟品味1982年的LAFITE似的，那一小口一小口抿的，就差先闻，后晃，再观察挂杯度了。

我很想告诉他，别以为光红酒有灵魂，啤酒也有！而你正在玷污它的灵魂。

从厕所出来以后，吴面团就恢复了儒雅绅士的嘴脸，笑容可掬地加入我们聊天的行列。他也确实挺博学，无论我们聊什么，他都能适时参与进来，并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主讲人，非常地抢镜头。

我甚至怀疑哪怕杨露露开始聊护舒宝，他也能像妇女之友般给出专业意见。

我试图把他今晚洋洋洒洒的谈话记录给整理总结一下，但回想一番，却发现他似乎什么都没说过，完全记不起任何重点。从这角度看，他除了适合商务谈判外，也很能胜任爸爸桑这一职业。

晚饭在热情洋溢外加貌合神离中愉快地接近尾声，我招手叫服务员买单，吴面团抢着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用卡，我很豪爽地把他手给打了回去，说干嘛没事给银行做贡献？再说了，这个小地方也刷不了卡，这顿我请了，下个节目你再刷吧。

说完我从裤兜里抓出一大团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数出三张给了服务员，然后把剩下的塞给杨露露：“还是你替我收着吧，放口袋里硌得慌。”

杨露露也不知道我所谓的下个节目是要去哪儿，我说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我的K房。话音未落，杨露露就狠狠地踹了我一脚，在我龇牙咧嘴呼痛的时候，吴面团起身离座，微笑着说他不习惯出入此类场所，时候也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再聚吧，谢谢你的晚餐。

我连忙把他给拦住，说刚才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怎么就当真了呢？早听我家露露提起过吴兄的高风亮节，果真是耳闻不如见面，钦佩至极！我其实是想请吴兄去我酒吧坐坐，最近正好进来了一笔款子，露露老说我不会理财，现在有您这么个大专家端坐在我面前，我怎么能轻易错过。

杨露露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准以为我是突然上进心迸发，于是她也连连劝着吴面团：“去坐坐吧，环境不错也挺安静的，你可得好好给梁爽参谋参谋，他的钱从来都不知道花哪儿去了，小孩子一样，一点规划都没有。”

杨露露的这番话如果要我来加注解，那意思就截然相反了。

首先，我非常清楚我的钱花哪儿去了，甚至比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更清楚。

其次，我的酒吧平时确实很安静，但今晚虽谈不上杀机四伏，也至少是春潮汹涌。

再者，我一点都不像小孩子，谁家小孩子如此尔虞我诈，那童年只能用噩梦来形容。

最后，我对生活从未有过什么规划，但每个阶段的小计划却一直实施顺利。也包括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但所有这些，都不能让杨露露知道。

在我邀请唐小静晚上去我酒吧时，她开心地笑了，脸颊上隐约泛起一朵红晕。此时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射在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上，如鲜花般美好。在这豆蔻年华中，她本应坐在图书馆里接过羞涩小男生的纸条，本应被高大英俊的男孩牵住小手，悉数初恋的感伤。

落英缤纷的生活，含苞待放的梦想，如今却一片穷山恶水。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残酷地打断了她的遐想，我说我今晚需要你去帮我勾引一个男人。

唐小静愣住了，长长的睫毛在轻微颤抖，我觉得我能听见她笑容坠地碎裂的声音。隔了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看着我，用冷如坚冰的语调对我说：“一次八百，包夜一千五，你朋友的话能打折，但必须戴套，全套服务包括冰火，毒龙，沙漠风暴，水晶之恋……”

我打断了她的话，心里堵得有些难受，我不是一个傻子，知道她此刻的感受，肯定连阉了我的心都有。但我只能装傻，以彻底埋葬她对我不切实际的情感。

我说我不是给你拉皮条，只需要让那男人上钩，揭露他道貌岸然的嘴脸。如果上床千万别打折，你双倍收费都行。如果你不愿意上床也没关系，钱我照样付你。

唐小静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我说不勉强你，去不去你自己做决定。她还是不说话也不看我，屋里良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我觉着气氛有些尴尬，起身说那算了，我先走了，以前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临出门的时候唐小静突然叫住了我，问清时间地点，然后轻声说：“我去！”

我叮嘱她注意方式方法：那人不简单。她嘴角轻蔑地牵动了一下，说她知道了，她会有办法的，“不就是个臭男人嘛。”

我出门离去以后，唐小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个小时，最后面无表情地说：“梁爽，我会让你永远记住今晚。”

这句话我当时没有听见，直到若干年后，她才亲口告诉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一丝不挂地趴在我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我们走进酒吧的时候，背景音乐正是休格兰特和德鲁巴里摩尔合唱的《Waybatolove》，这首歌我和杨露露都非常喜欢，我俩相视一笑，随着曲调跟唱起来。

我牵着杨露露的手，仿佛又回到与她初次相逢时，同样昏暗的灯光，同样夜魅的氛围，她笑逐颜开地坐在那里。那时候，她的同事中有吴面团，她的生活里，还未有我。

2007年我俩刚看完这部片子，杨露露就哭着喊着非让我也写首词给她，我说除非你会作曲，否则我没灵感，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你写完了读给我听，那就是好听的音乐。

时至今日，我仍未完成那首词，有一天我被她逼急了，就说我给你写首诗吧，她兴奋地说好啊好啊，立刻把洗了一半的菜搁下，说你等一下噢，然后她一阵小跑，先是把围裙解了，然后去浴室里梳了梳头，最后跑回客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杨露露，杨露露，你是我的小**！如果没有你，我麻将不能胡，我钞票赚不足，我吃饭像头猪，我一辈子没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