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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相亲
在这个剩男剩女横行的年代里,我并不认为婚姻是个阶段性的任务,一旦没有按时完成,就会导致人生崩盘。这无外乎是心灵与肉体的双重依偎,心灵契合讲究的是水到渠成,而肉体契合更没必要猴急,渠不搭也照样出水。
这年头,只听说过寂寞得哭不出来,从没听说过憋得射不出来。若实在没人待见,还有硬盘中那些岛国行为艺术家的视觉盛宴,不光学了知识,顺带着还掌握了姿势,未雨绸缪,何乐不为?
可惜,和我持相同观点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却永远也不包括我们的父母。
去过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的人都知道,那是多么壮观的一出人间悲剧。全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将子女情况介绍的牌子举在手中,系在脖中,摊在地上,挂在绳上。互相探视询问着,力图公平合理、童叟无欺,期待能从那简历般的介绍中觅得儿女终身幸福。可怜天下父母心,给下一代做了一辈子父母,还要为再下一代寻找父母。
我和杨露露分手以后,我妈就开始了唠叨,说我一点都不懂得珍惜,把那么好的一个媳妇给丢了。几个月后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也不像有动静的征兆,她老人家更是心急如焚,若不是我死命抗争,她没准儿也得天天去逛人民公园,举一小牌子,逢人就凑过去摇晃:
“梁爽,男,1976年出生,身高1米81,体重74公斤;大公司人事部兼公关部经理;有婚房,待买车,月入丰;无婚史,无疾病史,恋爱次数少;性格开朗,为人善良。觅:适龄待嫁女子,要求品貌端庄,身体健康,为人正派。”
天呐,饶了我吧,这要被我那群小姐看见,我起码半年不敢去K房。如果被杨露露看见,她肯定会说:“哟,这条件,说得我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了。”然后趴在**,笑得背过气去。
我父母一直不了解我的工作性质,只知道我老是上夜班。有次回家,我妈特意去买了瓶啤酒,给我倒了一杯说慢点喝,喝快了容易醉,还说你上班太忙,女孩子也没机会认识。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她若是知道我能一口气冲下去一瓶洋酒,不光自己认识一堆女孩子,还能帮别人推荐一堆女孩子,心里该做何感想。
我曾暗自下决心,在他们有生之年中,绝不让他们再失望。没想到,考验我决心的第一次行动,居然是我爸安排的一次相亲。据说是他老同事的女儿,据说是个雌性海龟,据说才高八斗,据说花容月貌……吹吧吹吧,再吹就不用找我,直接奥巴马了。
我生平第一次踏上奇异的相亲之旅,死活不让我爸做陪,但自然少不了叫上吕坚,我给他的任务简洁明了:远远坐在一边,见我叫第二杯咖啡的时候,打我电话。
来到约定的真锅咖啡馆,刚坐下她就来了,用询问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说你是那什么……Rebecca吧,我就是梁爽。她温文尔雅地笑了,嗨了一声便坐在我对面。我对她第一印象非常不错,个子高挑,长的也不给中国人民丢脸,最重要的是她守时,这可能是本土姑娘西方化以后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吕坚坐在咖啡馆的另一个角落,美美地叫了杯拿铁,正准备边品味边欣赏好戏,没想到我在服务员端上咖啡后,一口喝干,然后听见我说:“再来一杯!”
他看得瞠目结舌,幸亏不辱使命,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我,然后就听见我在电话里自言自语:“吕总啊,你好!……我这儿有要事走不开,不是早跟你说了嘛,两千万以下的单子别跟我谈……王局也在?那好吧,我过去一趟。”
我冲对面的姑娘抱歉地笑了一下,说你也听到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改天一定赔罪。她很大度地点点头,说没关系,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我出门打了辆车,冲落地窗里的姑娘挥手告别,她也挥挥手,笑得很甜。我上车以后给吕坚发了条短信,就四个字:原地等我。然后跟司机说随便去哪儿绕一圈,十分钟后再回这里。结果绕了三圈那姑娘才走,司机师傅一脸的疑惑,我笑着跟他解释,说我是在相亲,他恍然大悟,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理解理解,后面还有好几拨要见吧?”
我重新回到咖啡馆,吕坚看见我,笑得差点被咖啡给噎着,说你没病吧,这姑娘我瞅着不错呀。你们到底说什么了,让你逃得比杰瑞看见汤姆还快。
我们一共也没说几句话,我先是问她喝点什么,她点了杯极品蓝山,而我点了杯美式咖啡,她眉头微微一皱,但立刻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点完单后,她很大方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听说你是学法语的,你这造型就很有法国男人的味道,你这耳环是AGATHA里买的吗?我一脸的茫然,说阿什么莎?这是中国西藏出产。
冷了一下场,她深吸一口气,说咱们该谈正题了,你房子买在哪儿?多大?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我一口喝完,说再来一杯,然后手机就响了。
吕坚听完哈哈大笑,说你再不逃,她铁定要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银行里多少存款。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推测:“以前老听说眼下相亲比廉政公署查账还彻底,今天我算是亲眼见识了。”吕坚抿了口咖啡,说你这叫没见过世面,能来查账还说明她有点诚意,碰到些更彻底的,直接要求对方有房有车无贷款,且父母双亡。
我和吕坚笑侃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最终得出一致结论,她们比小姐贵多了,而且小姐明码标价,她们则是无底深渊。
张爱玲曾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我觉得她们如此运作婚姻,恰恰是走上了一条相反的道路,先开出金灿灿的花朵,最后卑微进尘埃。
时候还早,我和吕坚难得聚在一起越喝越清醒。没有了夜店的光影浮华,我们的心思也仿佛沉淀下来,不再永无止境地升空,然后化为雨点,重重砸回泥土。
我学生时代最为向往的小资情调,就是在一个午后,坐在咖啡馆的落地窗户边,被阳光沐浴着,在淡淡的音乐与咖啡香气中,敲打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安静、惬意、从容地记录生活。
然而我从未实现过这个愿望,酒精与重金属,性与谎言,浮躁与堕落,把我推离的越来越远。
我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又扯到杨露露身上,这是我第一次将分手经历讲给旁人听,在叙述的过程中,我感觉整个故事像慢镜头般缓缓流过,某些画面至今想来,仍令我唏嘘不已。
吕坚始终保持着严肃神情,只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在听完以后问我,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在北京会做什么?我沉默了片刻,说可能会向她求婚。吕坚笑了,说你就别骗自己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她,这几个月里为何无所作为:“就我这旁观者看来,那张证书并不是杨露露的终极目标,她其实就是心里没底,你好歹时不时给她点希望呀。”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就好比在沙漠中赶路,如果每隔百米就能看见一小瓶水,那走上百公里也不在话下。如果放眼望去尽是烈日黄沙,就算十公里外给你一个湖,你也将倒毙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