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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年半的一夜情(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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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有没有听完他的话就茫然地挂断了电话,我翻江倒海地想找出一个词语来表达内心的澎湃,但发现除了翻江倒海还是翻江倒海。

是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有这样一个藐视现实的丫头,在满是大灰狼和皮诺曹的世界里,傻乎乎地幻想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童话看多了吧?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童话。

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一丝笑意便开始在她嘴角**漾开来,然后涟漪般滑过鼻子,掠过眼睛,牵动眉头。我从没见过一个姑娘能将笑容分解地如此一波三折,这是一种魔力。

“我可找到你了!”她对我说:“小女子本以为从此没人疼没人爱啦!”她又对我说:“以后不许你不要我,除非我不要你!”她还对我说:“但放心啦,我不会不要你的!”

我没有继续翻看她QQ里的聊天记录,这是我的原则,除了我的**,我也同样不希望任何人窥探我的隐私。

他们那段对话的时间是在上午九点,我仿佛看见了当时的情景,杨露露悄无声息地拧开房门,停下脚步张望我有没有睡着,然后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和昨晚那个男人刚从现实中分别,又在网络中依依不舍。最后她刷牙洗脸,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继续躺回她“那个混蛋男朋友”的身边。

那时候的我,一定大汗淋漓,正在噩梦中苦苦挣扎。梦见了一只血红色的小鸟划过天际,在消失的瞬间,骤然在我耳畔啾啾而鸣。

一切都天衣无缝,等我醒来以后,她可以任意编织一个谎言来解释昨晚的去处,因为我本身经常性地夜不归宿,我的追问也必将苍白无力,她很容易过这关。她只疏忽了一点:她忘了关电脑。

两个人的世界就如同在饭店里吃一桌晚餐,最忌讳的就是去到后面的厨房,非要像个卫生局派来找茬的,挖地三尺寻找蟑螂老鼠,连块抹布都要带回去化验有没有细菌超标。我相信这样最好得结果是呕吐不止,最坏的结果是放火把饭店烧了。

但如果不去检查呢?端上来的还是那几盘菜,色香俱佳,能吃的津津有味,而且也中不了毒。

所以很简单的,只要两个人踏踏实实地坐在座椅上,彼此微笑着享用晚餐,那一吃就真可能吃上几十年,无人愿意离去。

有人会说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吗?没错,能把别人和自己都哄骗得幸福一辈子,那就不是小人,而是伟人了。

我不是小人,也做不成伟人。我倒是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都在陪着我的小姐们,真诚地嬉笑怒骂,然后真诚地回到家中,共享天伦。

我久久凝望着沙发上的杨露露,当初那个上海假日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奥黛丽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最终还是回到了各自的世界里,一个当公主,一个做狗仔。

这很现实,本不该在一起的人,如果强努着非要在一起,唯一的选择就是坐上一条豪华游轮,然后撞上冰山。

黄昏时分,杨露露像从某个噩梦中惊醒,猛然翻身坐起,披头散发,目光呆滞,活脱一个贞子形象,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正平平安安地待在家中,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正好路过客厅去厨房煮咖啡,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残酷的快意。

“怎么了?瞧你一脸紧张的,梦见被我捉奸在床了?”

她白了我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这一觉睡得太辛苦,受压迫不说,还一直在我的呼噜声中备受煎熬,半梦半醒中就像被一群河马包围着。

我轻描淡写地说我昨晚喝多了,都不知道怎么进的家门,估计直接就晕倒在沙发上了,你**睡得好好的,干嘛跑过来跟我抢沙发?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她昨晚没回家,早上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怕我醒过来看不见她:“而且,我看你那么深情款款地抱着靠垫,还不如抱我呢。”

我有点欣慰,至少这个环节上她没对我撒谎,其实跟她在一起那么久,她从没对我撒过谎。我曾对她说,这不可能,你也太诚实了,往我旁边一站,正义得跟刘胡兰一样,我实在受不了,你就不能有一点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吗?她说有啊有啊,我在内心深处已经把你那帮小姐掐死好几百回了,很邪恶吧。

我以前还老教育她,别跟挂面似的一根肠子从天花板直接通到地板,就算不能像卷面那么错综盘旋,也至少得像方便面,有点卷曲才行。不知道经过这些年的耳濡目染,她的花花肠子有没有发育成型。

“噢?是吗?那恭喜恭喜,嫁夫随夫,咱家露露也有夜生活了,跟谁去玩儿了呀?”我把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她光着身子走进卧室。

“北京的一个老朋友,你见过的,”她从卧室里探出头,T恤套了一半,堆积在脖子周围:“他最近来上海组建分公司,昨晚他约我去钱柜黄埔店唱歌……还有他的新同事。你手机老打不通,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我瞅了眼墙角的手机,已经被我摔得四分五裂。昨晚在酒吧没信号倒是很有可能,而且她也知道,就算打通我电话,我也绝不会去见她的任何男性朋友。

我问她是哪个人,我不记得曾经见过她的朋友。说到这里,我有些心酸,自从她义无反顾地从北京来到了上海,就像一只寄居蟹,彻底脱离了自己的世界,只活在了我的海螺中。我很想走过去抱住她,但一想到QQ上的那段话,柔情就瞬间凝结,热血也化成了山西老陈醋。

“就是你在‘星期八’里嗅我的那次,我同事中的一个。”

这我当然不可能记得,当时光顾着看杨露露了,那几个背景音乐般的人物鬼才注意。我噢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挺帅的,这哥们儿人不错呀,还挺念旧。

“是呀,贼帅贼帅的,以前我们公司好多人都暗恋他,而且吧他有上进心,人又老实。”她真以为我在夸他呢,越说还越来劲了:“对感情也特专一,以前就追我,你猜怎么着?他昨晚对我说这些年他一直都没忘了我呢。你媳妇儿我够有魅力吧?你偷着乐去吧。唉,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呢?你赶紧去查查家谱,准是哪代祖宗修桥铺路了。”说完她扑到沙发上,搂着我的脖子咯咯傻笑。

我闲聊的语气显然让她错误估计了当前的形势,她在一片貌似宁静祥和的气氛中和我打情骂俏,浑然不知导火索已快燃到了尽头,那小子如果是碉堡,我就是董存瑞,如果是世贸中心,我就是本拉登。他现在没出现在我面前,才是他祖宗积了大德。

“我能认出你,那一刹那,我会平静地如一汪即将沸腾的水,然后猛然间挥舞着双手,充盈着欲望,披散着头发,冲过去,迎上去,搂住你便不再松手。我的最后一丝气力就是为了将你更紧地贴住胸膛。

于是,眼前便看见了火烧云的最后一抹殷红和波涛拍岸后最支离破碎的残片。

我会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天使。’

因为我的自信正在分崩离析,而我,已然破碎,面临着彻头彻尾的重组。”

这段话出自我给她写的第一封情书,也是唯一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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