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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之船王悲欢(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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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在多年后坦承,那时候“没有任何理由要开办一个新的轮船公司——特别是一个中国公司,却有一切理由不办它”。

怎么办?难道就此罢手?此时,他那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再次显现作用,他决心在绝境中找出一条生路。其他中国轮船公司的老路肯定是不能走,只能寻找新的路数,否则,只能是下水折腾一番淹死。

沿着长江上下游航线反复扫描,卢作孚惊喜地发现:重庆到合川之间至今没有通航,这是空白。只要吃下这一段,养活一只船应该不成问题。有了这样清晰的分析,他心中总算有了底气。

10月11日,卢作孚在合川县的通俗教育馆召开了第一次发起人会议,讨论并决定兴办航运公司的资金募集问题。与会者共13人,多为他的老师和同学。有人曾形象地比喻:“民生公司不是实业公司,乃是朋友公司。”当时真正清楚卢作孚将要做到多大的,可能寥寥;但是相信他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应是全部。一个企业领袖的人格魅力,由此可见。会议最后议决:未来的公司筹集股金2万元,分为40股,每股500元,分4次缴纳。股金由发起人负责分头劝募。这次会议,标志着民生公司正式起步。这一天,后来被定为民生公司成立纪念日。

书生下海,最难是钱。13位发起人几乎无一不穷,要拿出募股的钱来,就需3人或4人凑成1股,但这样,也仅能凑成两三股而已。卢作孚在以往瑞山同学中广泛劝募,同样也只能是数人合为1股,凑不上几股。

本县的士绅、商贾成为卢作孚劝募的主要对象,可是这些有钱人多持观望态度,有的甚至断然拒绝。早晚东拼西凑,连街上卖豆花的那些老板他都去募钱。

关键时刻,原合川县知县郑东琴被卢作孚的热忱所感动,他利用自己的名望向各方打招呼,许多人碍于情面,表示愿意入股,这才将僵局打开。资金到位后,卢作孚决定马上动身去上海买船。可是筹备处无力负担旅费,他只得向人借贷300元,这才得以动身。

到上海后,卢作孚一口气联系了9个造船厂。历时两个月的考察,对卢作孚智慧和胆略是一个考验,因为船太贵,“愈考虑愈困难,直困难到没有胆子订造了”。最终确定由合兴造船厂来做,制造一艘长22。86米、宽4。27米、深1。52米、载重70吨、吃水较浅、马力较大的客运小轮船。

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最后议定为3。5万元。就是这个数,也大大超过了公司现有2万元的总股本。

实际上,由于多数股东对造船持观望态度,迟迟不愿意交付股金,已收上来的股金仅有8000元,而且,这还包括筹办中的合川电厂的柴油引擎和发电机的费用5000多元,这样就只余下2000多元的经费了。

造船合同签还是不签?卢作孚决心背水一战,“惹祸订约”,先交了2000元定金,回去说服股东增资,再付造船的余款。

天公不作美。恰在此时,川江航业中,接连发生了几起因破产而累及股东血本无归的事件。影响所及,尚未交钱的股东更加惶然,死也不肯出钱。那些天,眼看交款日期逼近,卢作孚真的有点走投无路了。

良人自有天助。功败垂成之际,三个人及时出手,拉了卢作孚一把,让他终生难忘:

一是发起人之一、合川县视学(相当于教育局长)陈伯遵,在上司和同僚的默许下,从县教育基金中“大胆借出七八千元”;二是郑东琴再次出手相助,慷慨拿出自己的积蓄几千元;三是合川士绅郑礼堂,同意借给几千元。

这三笔钱一到位,恰好凑足了造船预付款。大家长舒一口气:第一道难关终于闯过了!筹备处立即派出彭瑞成、周尚琼携款赴上海,去船厂办理付款和接船事宜。

为早日将船接回,昭信于人,卢作孚当机立断,带着陶建中、五弟卢魁杰亲赴宜昌去接船,但船期还是被延误了。原来,其所购买的只是一条小轮船,艰难航行其间,航速大受影响;且又在城陵矶下游等处,两次遇到水上惯匪欲趁夜色上船抢劫。如此一番折腾,船到6月下旬才驶抵宜昌,卢作孚在此已等候半个月了。

了解到情况后,卢作孚不禁嗟叹再三:如果在航程中稍有疏忽,船被劫持,那又如何向股东交代,如何才能弥补损失?好在新船完好无损,卢作孚满心欢喜:未来所有的事业,都将由这条小小的轮船载负着起航了。

6月上旬,新船被命名“民生”,完成制造后驶离上海,从长江驶抵重庆,完成了它艰难的处女航。打拼多年,卢作孚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稳稳立足的甲板!

1926年年初,筹办中的民生公司成立了事务所,卢作孚任总经理。

此时,驻扎在万县的杨森执意邀请卢作孚去万县做市政佐办(市长助理),被他婉言谢绝了。作为总经理,卢作孚月工资是30元,而市政佐办的月工资是500大洋,车马费另计。杨森很不理解,卢作孚写信告诉他:“我平生只愿做事,不愿做官。”

开道

登上自己的客轮,纵目万里江流,第一次出川时的遭遇不由得浮上卢作孚的心头。他决心再造川江客运,创出一番新气象。

嘉陵江水,万古如斯。因为一个人和他脚下的一艘客轮,从这一天起,开始了巨变。

开业伊始,卢作孚就掷出航运业管理的“三板斧”。

第一板斧,是废除声名狼藉的“包办制”,实行公司统一管理的经理负责制。包办制导致的结果,就是任用私人,三亲六故、亲朋好友都一起来谋碗饭吃。

第二板斧,是推出全新的旅客服务方式。当时川江货运利润厚,客运利润薄,船员普遍对旅客态度恶劣。尤其是外轮公司,十分歧视中国旅客,中国人坐一趟洋船,有如蹲一回拘留所。“民生”轮则反其道而行之。

第三板斧,就是禁止船员向旅客索要小费。

这三板斧,大得民心,客人争着搭乘“民生”轮,体验一把主人的感觉。

虽然人气很旺,但因为只有一艘船,民生公司很快遇到了难题。一是一条船不能当日对开,因此在渝合这条航线上不能实现利润最大化;二是冬季枯水期一到,就意味着渝合航线要停航五个月以上,近半年人和船都要白养着。

这让不少人深感悲观:“民生轮是一半成功,一半失败。”但卢作孚则根本没有动摇,他说服股东把公司的股本由5万增加到10万,于1928年春末,在上海订造了一艘34吨的浅水小轮,命名为“民用”,投放到渝合航线。这样,不仅实现了渝合间的每日对开,而且“夺回”了嘉陵江冬季航运的收入。

局面一扭转,股东当中的失败情绪便一扫而光。但是卢作孚并没有满足,他想到了更远的布局,想造第三只船。

恰在此时,有一个南充商人谭谦禄,看到民生公司的船在渝合航线上获利甚丰,也想来试试。他集资在上海造了一艘120吨的客货船,命名为“顺庆”。“顺庆”轮开到重庆的时候,遇到了川军师长“范哈儿”。范认定“顺庆”轮是驻扎在顺庆的师长罗泽洲的。他与罗有宿怨,不由分说就扣了船,折腾了半年,才把船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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