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页)
走在最前面,来过蜂巢的三人脸色都一时突变,石念来不及多想,抓住身旁徐玄的手腕就往后狂奔,走在后面的师承延一看三人表情,立即知道情况紧急,当下就命令士兵往后逃跑。
“发现入侵者,启动除虫模式。”
雪人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石念用上血石的力量,和徐玄用最快的速度冲开散乱逃跑的联邦士兵。在强大的火力围攻下,身后惨叫声一片,飞溅的血肉甚至飞到了石念前方的墙面上。
当所有人逃回出口门闸的位置后,雪人机器人的脚步声停止了,滚轮的声音在原地响了一会儿后,开始越来越远。
石念警戒地从墙角往外看去,一个个机体外皮生着铁锈的机器人随着刺耳的嘎吱声慢慢往回走去。
不管它们停下追击脚步的原因是什么,至少他们躲过了一劫。
然而另外一部分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师承延脸色铁青,因为不过短短五分钟,他不仅退回了原地,还损失了大半的精锐士兵,幸存下来的士兵们身上沾着遇难同袍的血肉,脸色更加难看,刚进蜂巢时高昂的士气已经全数散尽。
戈敏月被师承延放下的时候,脸色惨白如纸,她惊惶不安地看着刚刚同样逃脱的谢时来,颤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对没有见识过机器人威力的人来说,那些枪筒的威力已经等同于天罚了,而和那些枪械比起来,联邦士兵手里拿的武器简直如同小孩过家家玩的气枪一般。
“守卫蜂巢的机器卫兵。”谢时来神色泰然地回答,他整理着自己在逃跑过程中被速度型进化者弄皱的衣服,好像刚刚经历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石念的意识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出口门闸已经换了模样,金属的墙面像是时隔经年的水泥墙面,大片大片的细小裂纹一直延伸到黑暗的走廊深处,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沉重的出口大门前,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头顶投下的一束昏暗光线中慢慢移动飘浮,寂静地碰撞在一起,又孤独地分开。
走廊尽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压抑急促的脚步声,憧憧身影从门闸右边的那条道路上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石念在蜂后卧室已经见过的那张脸孔,她的身后跟着几十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男女女,其中甚至还有几名年纪最大不过十岁的小孩,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程度不一的紧张和恐惧。
他们旁若无人地穿过石念的身体,站到了门闸口,焦急地望着走廊尽头幽深的黑暗。
“她什么时候才会来?”有人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
“别急,她会来的。”女人虽然出言安慰,但是她脸上的不安和紧张并不比别人少。
一群人又等了两分钟,承受能力差的再也忍受不住,带着哭音惊惶不安地低喊道:“别管她了,我们走吧!如果我们被抓到,他们一定会杀死我们的!”
“闭嘴!她会来的!”女人低声怒喝,因为紧张和巨大的压力,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如果她出卖了我们怎么办?!她是蜂后,是他们的宝贝,她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人群中响起了新的声音,他的话在众人之中引起了一片认同。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她推开挡在中间的人,两步走到说话的男人面前提起了他的衣领,面色恐怖地说道,“是她求我带上所有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的雄蜂,如果不是她,你们根本没机会逃离这里!”
她重重扔下男人的衣领,呼吸急促地回到她原先站的位置,脸色铁青地看着寂静的走廊尽头。
就在这时,通往三个方向的走廊尽头都响起了机器人特有的滚轮声,所有人脸色大变,她猛地奔到门前,刚要将六边形的钥匙放入门孔就顿住了。机械门闸上数百支黑黝黝的枪口一动不动地瞄准着她的脑袋,枪口上冰冷的幽光映照着她僵硬的脸,石念所站的位置离她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她脸上的惶然和绝望深深刺痛了石念的心,但更让石念觉得窒息的,是她脸上那抹孩童似的带着茫然的疑惑。
有人陡然哭了出来,是那名年纪最小的孩子,他瞪着乌黑的眼珠,眼中满是恐惧和泪水。
大量的机器人从三个方面逼近,通向蜂巢中心的那条路上走出了数不清的人,他们面色冷漠,眼中带着鄙夷,走在最前方的,是蜂巢的最高指挥官,被称为院长的女人。
“不……”一名瑟瑟发抖的女实验体流着泪不断摇着头向后退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一名濒临崩溃的男人向着院长冲了过去,他的行为引发了连锁反应,恐惧到了极点的人们四散逃跑。院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向她冲来的男人,抬起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黑色蜂针—
在机器人激烈的扫射声中,蜂针发出的声响依然震耳,男人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弹珠穿透的气球,气球中红色的**和块状物在强大的冲击力下飞射出很长一段距离,撞到紧闭的出口大门上,从门边那女人额头上方的那一块地方滑落下来。
石念看见她的瞳孔和身体一同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这时才回过神一般,她步伐僵硬地慢慢走向枪火纷飞的前方,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跑。
“住手!别打了!都是我计划的,和他们没关系!”她歇斯底里地朝着院长大吼道。
院长冷冷地看着她,无感情地说道:“住手。”
所有机器人一齐停下了扫射,枪声停止后,大厅里的寂静却越发可怕,跟着她一起来到这里的有四十九人,而现在幸存下来的,只剩下区区十二人。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石念好不容易向着那女人挪动的双腿因为这句话而停在了原地,在这一刻,她很想转身逃跑,七十九年来,她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生出强烈的恐惧,她害怕听到答案,害怕听到一个她不相信,却没有办法辩驳否定的答案。
“你说呢?”院长微微笑了,那是一个充满冰冷恶意的微笑,像一把淬着毒液的匕首深**入那女人的心脏。
幸存下来的其中一人低声哭泣起来,带着不甘和怨恨,以及重重的绝望。
“我不信……”她喃喃低语道。
石念耗尽全部的勇气才朝她迈出了脚步,石念张开口,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在看见她的脸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哽咽堵住了喉咙,石念的心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五脏六腑都打结一样地痛了起来。
七十九年里,石念从来没见过她哭,甚至连一丝脆弱也没有露出来过,但是现在,她的脸上覆盖着汹涌的泪水,狭长的双眼和惨白的脸上无一不充斥着最深最沉重的绝望,她的绝望是那么深,石念光是远远注视着她的脸就感到了喘不过气的痛苦,像是有人掐住了石念的喉咙,一寸一寸地打碎了石念全身的肌肉和骨头。石念痛得只能站在原地颤抖,**似的喘息,随着眼前的人一直坠入那漆黑无边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