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趋附权变上位(第4页)
上海强学会刚刚成立不久,北京强学会就因为屡屡批判李鸿章等后党卖国投降行为,而被后党分子杨崇伊以“结党营私”为由参劾。慈禧怒不可遏,立即查封了该强学会,并关闭了《中外纪闻》。
慈禧查封强学会,关闭《中外纪闻》轻而易举,因为强学会和报社及其记者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根本用不着大老远地进京抓记者。
北京强学会及其所属报纸都被查封了,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还能办下去吗?肯定不能了!张之洞担心惹怒慈禧而引火烧身,于是立即停办了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
康有为很郁闷,他因此抱怨张之洞:“江宁(南京的张之洞)处处掣肘,即使没有杨崇伊参劾,上海强学会也办不下去。”张之洞没有回应,但俩人的矛盾第一次公开呈现。
幕后办报
不久,张之洞回到湖北。因为慈禧查封了北京强学会,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出面干这种冒险的事了,于是派心腹幕僚、两湖书院史学斋分教汪康年(1860—1911,浙江杭州人)同黄遵宪一起接管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他则退居幕后,坐观其变。
汪康年到上海后,依张之洞的指令,聘用原《中外纪闻》主笔梁启超改版《强学报》,改版后的强学报更名为《时务报》。汪康年任报馆总经理,主管财政人事大权,梁启超则任主笔,主管编辑撰稿工作。
光绪二十二(1896年)七月初一,《时务报》第一期出版,此后每旬出版一期。《时务报》相当于政论性、评论性报刊,针砭时弊,激发士气,在社会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张之洞非常看好这份报纸,认为其“宗旨正大,议论切要,实为中国创始第一种有益之报”。他不仅捐了500两银办报经费,还带头在湖北搞摊派发行,规定湖北各级政府机关、部门、学院、工厂等都要订阅《时务报》。
在张之洞的带动和影响下,湖南、山西、安徽、浙江、江苏、贵州、江西等省各级部门都纷纷订阅《时务报》。《时务报》一时间成为这几个省的官报,发行量飙升万余份,是晚清维新运动期间影响最大的报刊。
另一个维新人
《时务报》办得好,全赖于主笔梁启超。梁启超在维新派中的地位仅次于康有为,他以文笔见长,其笔锋犀利辛辣,擅长讥讽时政、宣传变法、鼓吹民权、鞭挞专制,他简直就是维新派的一柄利剑。
张之洞非常爱惜梁启超的文才,他有一个想法:这么有才的一个人,如果一直当报纸主笔实在太可惜了,我要是能把拉拢过来,当我一个人的主笔,岂不是妙哉?我真的特别需要一个私人记者,我在湖北干了这么多大事,要是有一个人专门来宣传报道我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他就给梁启超写信:“卓老,你来武昌待几天呗,我有事找你商量。”
“卓”是梁启超的字,梁启超还是一个23岁的毛头小伙子,年近六旬的张之洞竟称他为老先生,真是雷死人不要钱,但这足以表明张之洞对梁启超的器重与厚爱。
梁启超也有意思,他还没见过张之洞的面呢,就“吾师”长“吾师”短地叫上了。
说起来,梁启超和张之洞还颇有渊源。梁启超在很小的时候就阅读了张之洞在四川学政任上编著的《书目答问》,这部书对他起到了启蒙教育作用,从这时起,他就把张之洞视作师长。不久,张之洞升任两广总督,在广东大力兴办洋务与教育事业,作为广东学子,梁启超是洋务教育的受益者,他自然更加敬重张之洞。
光绪十五年(1889年),梁启超乡试中举,但次年他赴京参加会试却名落孙山。回到广东后,他投奔到康有为的门下,成了康有为的大弟子。
这时,张之洞已调任湖广总督,但梁启超一直是他的粉丝,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他。当张之洞争取到卢汉铁路的主修权后,梁启超就给他的好友、张之洞的幕僚汪康年写信:“张香帅,今世之大贤也,其权位虽然不及北宋名相王安石和明朝万历首辅张居正,但论才能,他比这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日甲午战争期间,张之洞因为独撑败局,力争主权而众望所归、名声高涨。梁启超更加敬重他,另外,北京强学会全仗张之洞扶持资助,这么说来,张之洞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因此,每每谈及张之洞,梁启超总是感触颇深地说:“当今海内大吏,论通达西学,深知精髓者,莫过于吾师;论博古中学,精研体要者,莫过于吾师……”还没见面呢,就称人家是“吾师”了,可见梁启超对张之洞有多么敬重。
收买未遂
既然吾师盛情相邀,那就得去拜见吾师。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腊月十六,梁启超从广东返回上海时,特意到武昌拜见张之洞。
梁启超清楚地记得,他拜见张之洞的日子,正是张之洞侄子大婚的日子。张之洞为了接见他,竟然撇下前来府上祝贺的亲朋好友,大开中门及暖阁迎接他。
他嫌这还不够档次,于是问随行幕僚:“要不要鸣炮相迎啊?”
幕僚回答道:“哎呀妈呀,这太骇人听闻了!只有朝廷钦差大臣和外国使臣来了,总督大人您才可开中门和暖阁以及鸣炮迎接啊,梁启超才几斤几两,他连一个七品芝麻官都不是,您怎能给他这么高的礼遇呢?”
张之洞恍然大悟:哦,我的天,我真是太能搞了,太不讲究了,那就免了吧。
尽管张之洞没用最高礼遇迎接梁启超,但他却极其盛情地款待了梁启超。这天晚上,两人倾心交谈,直到深夜二更才分手。
张之洞找梁启超谈话的目的很直接:邀请梁启超出任两湖书院时务院长,并进入他的幕府,成为他的幕僚。至于年薪则高得惊人:1200金。
梁启超只是一个举人,抑或是一个撰稿人,他没有任何名分,竟然得到天下第一总督的如此器重和礼遇,他真是受宠若惊,恐慌不安。惊恐之余,他正式和张之洞以师生相称。
面对张之洞的恳切邀请和高薪**,梁启超要是没动心那是假的,没动心那是傻子,但通过这次深谈,梁启超深深地明白:他高价聘用我,其实就是买断我。买断了我,也就买断了我的维新思想和政治生命。我是一个**不羁的人,我有自己的政治思想,我只有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宣传维新思想。而我要是被他买断了,就无异于成了他的笼中鸟而任他摆布、听他使唤,甚至成了他的狗腿子。
还有,他和我们这帮维新人并非高度同心同德。尽管他力主的变革和我们推行的变法,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但他毕竟是洋务派首领,他代表的是近代封建主义改革派;而我们则代表的是近代资本主义维新改良派。他改革的是除政治以外的其他领域体制,而我们改革的首要目标就是政治体制,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他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阶级。
当然,他比那些顽固守旧派要先进,而我们又比他要先进,新阶级总是要替代旧阶级。但这不会轻而易举,中间肯定会有政治斗争,甚至会有流血牺牲。因为历史无数次证明,新阶级取代旧阶级的过程,都是极其漫长、艰难和惨烈的过程。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和我们会斗得头破血流,甚至你死我活。梁启超深有自知之明,于是他拒绝了张之洞的收买。张之洞也不便勉强,只好一声叹息。
冲突
然而,回到上海后,梁启超就和张之洞产生了冲突。因为梁启超的言论思想,严重违背了张之洞的意愿,并侵犯了他的个人名誉。
梁启超非但没有检讨,反而效仿康有为大写孔子改制的文章,这更加惹怒了张之洞。直到这时,张之洞才明白,康有为和梁启超这帮人,真的和我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