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睡莲男孩（第3页）

按下接通键，周知知做好了准备，决定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迎接他暴风雨般的逼问。没想到他竟然很平静，还平静得很诡异？

“周知知，看来我有必要去见你一面了。不过，直到下个月中旬以前，我都会非常忙，等事情结束后，我就立刻去找你。”

朋友，难道你不知道我急着回家就是想避开你吗？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她又骤然安了心，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啊，哈哈！

“你来吧！只要你能找到我！”周知知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

鹿然心想，你怕是个智障吧？

挂断电话，周知知才发现自己差点坐过了站，她吆喝着让司机停车，急匆匆地奔下去。

长桥路没有桥，现在没有，过去也没有。至于名字为何而来，早无处可考究。

周知知只知道，顺着长桥路一直走到底，隐匿在大路尽头的小小分支会往深处不断延伸，渐渐变成一条热闹的小巷。

杂货店、文具店、冷饮店、面包房，甚至还有二手家具店……这里是犹如童话故事中的小镇般的神奇的存在。

夏末的空气中飘浮着树叶的香味儿，仔细分辨的话，似乎还能闻到其中夹杂的新鲜烤蛋糕的香气，周知知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这条巷子。十年前，名为彩虹岛的游戏室就坐落在这条无名巷子的最深处。除了外墙被漆成炫目的彩色，连个像样的招牌也没有。

周知知也是因为和姥姥吵了架后出门乱逛，才会在无意中闯入这里，也闯入了那个她后来逐梦的世界。

那个下午，彩虹岛没有客人，只有老板邹游一个人坐在机器前打射击游戏。他坐姿懒散，却每每一击即中。

周知知好奇地推开门，就看见昏暗的房间中，鬈发男人慢悠悠地回过了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Hi，小孩儿，来打游戏？”

……

这还是十年来，周知知第一次重返这里。她之所以一直不来这里，起初是因为忙碌，后来则是因为害怕，害怕这里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她明白。所以，拖拖拉拉到十年后，在这个彻底放下邹游后的初秋，周知知才真正意义上地完成了所谓的故地重游。如今的彩虹岛变成了一家咖啡厅，看见挂在门口的大大的“p;desert”的招牌，她微微一愣，旋即释然地笑了。

原来，她并非多么害怕彩虹岛改变，而是害怕忘掉最初的那个自己。但现在她已不再怕了。

往来的客人不少，大都是学生打扮的年轻人，纷纷有说有笑地涌入店里，她也跟着他们走进去。周知知去吧台要了一杯咖啡，坐在临窗的位置看风景。

她还记得，这里曾摆放着一张桌球台，窗帘也是深沉的猩红色，衬得整个房间都暗沉沉的，像吸血鬼的巢穴。

她一度建议邹游尽早换掉，说跟彩虹岛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却直到高中毕业，直到他们所有人离开了，这里仍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如今这里的窗帘已换成了她理想中轻薄透光的白色窗纱，她却反而怀念起那一抹沉郁的红色。青春的一切细枝末节，都是如此惹人怀念。

临到傍晚，周知知才坐公交车回家。进门后，她把带回来的低糖蛋糕递给姥姥：“我问过店员了，这种老人家也可以吃。”

姥姥无奈地笑笑，接过去，吩咐她：“你先去洗手吧，我去泡茶。”

厨房传来电水壶运作的声音，周知知伸了个懒腰，踱进院子。

正是日落时分，暮色填满海与天的间隙。艳美的晚霞红中透紫，如风干的蔷薇花瓣，静默地释放着一天里最后的多情。

周知知走到池边，歪头打量着最后那一株快凋零的红色睡莲，喃喃道：“真稀奇，竟然还没有枯萎……”

姥姥刚好端着茶壶走出来：“是啊，我还以为前些天就要凋零了呢，没想到它能坚持到你回来。”

周知知仰头，甜甜地笑：“对嘛，一定是为了欢迎我，才坚持了这么久。”

她折回屋里，搬了把竹椅出来，才和姥姥一起坐下。

茶水有些烫，周知知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姥姥，我要准备拍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了。”

“哦？讲的什么故事？说给姥姥听听。”

“不告诉您，”周知知眨眨眼，“等我拍出来，再邀请您看。”

“还卖起关子了？”

“可不是！”

姥姥笑了，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知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学导演吗？”

“不知道……”周知知实话实说。

“那你猜猜看。”姥姥竟然来了兴致。

周知知沉默，她怎么会知道自家老太太活络的心思啊，更何况，这还是那么多年前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