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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并非所有人都要依靠爱情生存00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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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并非所有人都要依靠爱情生存004

我拉着琳琳的手跟在医生后面朝太平间的方向走,真冷啊真静啊,我像是在深冬的户外赤着脚走路,恨不得蹲下来抱头痛哭一场,但是我不能,我的身边有一个更害怕的小女孩儿,我得护她周全。

叔叔和阿姨躺在里面身上盖着白床单,医生掀起一角露出他们的脸,他们死于车祸,肢体破碎,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伸手捂住琳琳的眼睛:“别看……”

医院和白色从此成为我最恐惧的两个词,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无底黑洞,意味着冰冷死亡和绝望。此后我穿黑衣,生病时宁肯咬牙强撑过去,我永远不想和这两个词有牵扯,却没有料到会在数年之后再次走进这里,而那时躺在这里的会是我视为生命的、离了她就活不下去的那个人。

裴家那个院子不是自己家的,是租赁来的,叔叔和阿姨一去我和琳琳就成了无依无靠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的孤儿。房东上门的时候琳琳已经睡过去了,房东是个寡居的刻薄女人,声音尖锐刺耳:“你们家还欠我两个月的房租,看在你们那么可怜的份儿上我就不要那两个月的钱了,但是我这房子可紧俏的很,谅你们以后也租不起这房子,我把房子另租出去了,你们赶紧地搬走。”

我扭头看看琳琳房间的窗户,低声下气地对房东说:“我明天就去找亲戚,拜托你宽限我们两天。”

房东走后我一个人在外面坐了一宿,投奔亲戚?哪有那么容易,裴叔叔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人丁单薄,裴阿姨倒是有一个妹妹,但一看就是刻薄计较的人,她会收留我们吗?或许琳琳还有可能,但我本来就是裴家收养的外人,谁会养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琳琳醒了,眼圈是红的,坐在我身边台阶上乖巧地靠在我身上沉默不语,我揉揉她的头发:“琳琳,今天不去上学了,你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姨妈家。”

她茫然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听话地回去换衣服了,我们换乘几路公交终于到了姨妈家,姨妈家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小胡同里,居民保留着农村的某些习俗,无事的人全体聚集在巷子口闲扯着胡同里东家西家的八卦,见到我和琳琳,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散发出兴致勃勃的看好戏的光彩。我紧紧地攥着琳琳的手走进去,姨妈就坐在门口择着韭菜,头发乱糟糟地连梳都没有梳过,她是裴阿姨的妹妹,但却和裴阿姨完全不是一路人,裴阿姨从小优秀,出于嫉妒姨妈从不主动和裴家走动,葬礼上是我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她去家里借钱。

还没等我出声她就猜到了我们的意图,脸色一沉端起盆子转身就走,我叮嘱琳琳一声‘待在原地别动’就追了上去,我拉住姨妈的衣角,低声下气恳求她:“姨妈,我和裴家没血缘关系,但琳琳是你姐姐唯一的女儿,你不能不管她,姨妈你可以不管我,你不能不管琳琳,我求求你收留她。”

她的眼神闪烁了下,随即问我;“我姐夫的存款呢?”

琳琳就这样留在了姨妈家,我出去领她进来,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扯扯我的衣角,附在我耳边说:“哥,你不会不要我吧?”

我勉强笑笑:“瞎说什么呢,一会吃饭的时候看点眼色,这不是在自己家里。”

姨妈的厨艺真差劲,那天中午的水饺缺盐少油,我却对琳琳说‘饺子太咸了我去提壶热水’,趁着去提热水的这个借口我走了,快步走出胡同,蹲在墙角捂着脸就哭了。

我不想抛弃你,原谅我势单力薄,无法与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搏斗抗衡保你安全,所以我只能离开。

第二天琳琳在教室堵住我,脸色苍白:“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不会不要我。”

死犟是她的特点,我知道同她讲道理肯定没用,只能板起脸说狠话:“咱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我没有义务负责你,你要吃饭要上学,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在我身边就只能拖累我。”

她咬了咬嘴唇:“我可以不上学。”

她的眼神很坚定,带着哀求,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心软了,但还是硬下心肠:“你能不吃饭吗?别说这些没用的话,算是我求你,你别缠着我了,回去找你姨妈去。”

最后她是哭着离开的,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抽搐,在原地蹲下来半天直不起腰来,原谅我啊,原谅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爱和勇气不能抵挡世间一切的风霜,所以我只能选择胆怯。

没想到三天后她又来了,她指着脸上明晰的五指痕:“现在你还让我回去吗?”

那痕迹几乎覆盖了她的半张脸,那是成年女人的手印,姨妈打她了!她在拿了裴叔叔的存款后还虐待琳琳,她下手真狠,琳琳的脸都肿了起来,我拉着她去水龙头那里:“她为什么打你?”

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姨妈家那只宝贝猫的尾巴,在姨妈的眼里,她姐姐唯一的骨肉还比不上一只猫!我觉得心寒,又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我说过要保护她,最后却只是把她推到一个冷血刻薄的所谓亲戚那里求个心安理得,我能心安吗?琳琳扯扯我的衣角:“哥,我不上学了,你别让我再回姨妈那儿。”

我抿着嘴不说话,半天,拉着琳琳大步走回教室去,把桌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塞进书包去:“走,咱们回家。”

我留了一手,叔叔的存款我留了一部分,只有两千块左右,但还够我们去找一个最简陋的出租房,但是两千块花没了呢?我们只能自食其力了,我不能让琳琳辍学,那就自己辍学吧,反正我脑子天生不好使,高中勉强上完了也考不进大学,干脆别浪费这份学费,这样一来还能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妹妹。

我对琳琳说:“要想跟在哥身边,必须听我的话,明白吗?”我带着琳琳又回到了原来的家所在的那条巷子,站在废品收购站门口,那老头正坐在门前打盹儿,我拉开书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哗啦啦落到地上,那老头被惊醒,睁开眼睛骂一声‘小兔崽子’,我抿着嘴不说话,等他骂完了才开口:“这些旧书能卖多少钱?”

九成新的课本被当做废纸论斤称,最后一共只得不到十块钱,这十块钱于我们那时的生活无益,我只是想破釜沉舟堵死自己一切的退路,为了琳琳,我愿意同原来的生活告别,哪怕是虚张声势地强大,还能唬退其他外强中干的恶意。

在监狱漫长的岁月里,我梦到过无数人,裴叔叔裴阿姨,顾锌白夏珞岚以及其他在手底下受过伤害的人,甚至还有那个凶神恶煞的房东,唯独没有梦见过琳琳。

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在怪我伤害了她的心上人,所以固执地不肯入我梦中来,有一个狱友进来之前是语文老师,他告诉我一句诗,唯梦闲人不梦君。是啊,和琳琳相比,所有的人都只是闲人,都是同我不相干的,我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在我心中全世界的喜乐不及她的一滴眼泪沉重,所以当狱友问我是否后悔的时候,我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我并不后悔,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让我觉得悔恨,那就是我没有及时补上一枪,把顾锌白送进地狱。

从十八岁加入帮会,我所做的在世人眼中被称为恶的事情积累起来足够冠上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名,尽管一开始这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

离开学校后我在一家餐馆打工,那家餐馆的老板有一个烂赌鬼儿子,每天的生活就是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去地下赌场输个一塌糊涂,老板开餐馆的那些微薄收入还不够还他的赌债,终于有一天那不孝子把餐馆抵押了出去,莳萝找上门的那天我正要和老板告别,如果早走一会儿就不会有那次宿命般的相见,不会有此后多年的误入歧途,如果……但是如果只是个假设。

那年的莳罗二十岁,比我还要大两岁,应该是在学校读书的年纪,但她却俨然一个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流氓熟女形象,穿黑色皮夹克蹬高帮靴,头发很俗气地从头顶卷到发梢,看得我直皱眉头——直到我们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她原来是自来卷。

她是本城黑社会老大的女儿,真是俗气啊,俗气的没有一点惊喜——不,应该说有惊无喜,她笑嘻嘻地伸手拦住了要走出去的我:“你是谁?”

就这样被她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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