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并非所有人都要依靠爱情生存003(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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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夏珞岚再次回到H城,距离沈藏青出狱还有大约三个月时间,这些年她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沈藏青当年送的那枚白金指环,她以沈藏青未婚妻的身份自居,沈藏青的父母也一直是由她照料。
顾锌白最终还是没有去法国,他一直在C城那个小电视台里做摄像师,跟随夏珞岚去出外景,很少说话,安心做自己份内的事情,有时候出外景和人发生冲突,他会挡在夏珞岚的前面替她挨拳头,但是面对其他同事也是一样的热心。夏珞岚有时会觉得疑惑,自己真的和这个人在一起过吗?山盟海誓过?同仇敌忾过?爱过、恨过,自己真的曾经为他挨了一枪而危在旦夕?她觉得不可思议。
沈家二老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好起来,沈墨存甚至可以重新拿起笔来画画了,但是也很难完整地画完一幅画了,脑血栓的后遗症多少还是有了点症头,他拿久了笔手就会忍不住地抖,往往在仕女的脸上滴下指甲盖那么大的一颗痣。那幅以夏珞岚为原型的仕女图成了沈墨存最后一副完整的作品,老爷子说要等到夏珞岚和沈藏青结婚那天送给他们做新婚礼物。
沈藏青的公司没有垮掉,沈家的父母都那么喜欢她,夏珞岚活了二十几年,只在这些年里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气氛,沈藏青还有三个月就要出狱了,这些年夏珞岚每个月去监狱里看他,他的精神还好,完全不像其他犯人那样萎靡不振,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沈藏青,最近的一年他已经不再对夏珞岚说抱歉或者谢谢了,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从内心里认同她是自己的妻子,他说,出去后我一定给你一个隆重无匹的婚礼。
真好,一切都很好,除了夏珞岚,晏紫捅在她腹部的那一刀毕竟还是留下了隐患,再加上这两年工作繁忙太过劳碌,她的身体出了点毛病,气管也不是很好,某次去探视沈藏青的时候,她被沈藏青发现脸色苍白,气息短促,沈藏青劝她说不如好好休息几个月调养身体,等到他出去之后就可以好好地筹备婚礼。
夏珞岚想沈家家底丰厚,当然不用她拼命赚钱养家,她也不是什么事业型女强人。就这样答应了沈藏青。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接受沈墨存夫妇的建议留在沈家宅院里,而是回了H城,她的理由很无稽但也很难反驳,她对沈家二老说,自己过半年就要嫁进这个宅院里来了,与其现在就待在里头,还不如去少年时候求学的城市居住一下,回忆一下似水流年。
就这样她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回到了H城,她去看了一下当初那幢房子,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没有租出去,她去找了中介,在中介问她是要上层还是下层的时候着了魔似的说出了下层。
再次站在这幢房子里,她看着一切如旧的布置,这个布艺沙发,她曾经和顾锌白相拥睡在上面一整夜,清晨醒来的时候想起那句‘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这个天花板,顾锌白曾经无数次地砸过,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试图把她从睡梦里拽出来。
夏珞岚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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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H城的这些日子里,夏珞岚很少待在房间里,她走遍了H城的每一个角落,说来也好笑,她在这里上了四年的大学,又工作了一年多,前前后后有五年多的时间,但是她竟然没有完整地看过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有太多被她忽略掉的地方了,以至于她现在逛起来,觉得满目都是新奇。
回到H城后的第六天,夏珞岚从市区回到家,突然发现楼上的门是开着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件男士的衬衫,她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仰头看了很久,直到那屋子的居住者拎着一件滴水的衣服走出来,冲她打个招呼:“夏珞岚,你也在。”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她微笑着回答他:“是啊,真巧啊。”
顾锌白把衣服晾在绳子上,这两年他似乎又有长高,肩膀也宽阔了不少,夏珞岚恍恍惚惚地想,他们都二十七岁了,距离初见已经有八年多了。
顾锌白把衣服展平,捎带捏了捏自己的右肩,夏珞岚有些抱歉,那是一次外景时候和被采访者起了冲突,那人随手拿了一根铁棍朝自己砸了过来,顾锌白推开自己生生受了这一下,铁棍打断了他的肩胛骨,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提重物,到现在阴雨天里也还是又痒又疼。
顾锌白在她进屋之前喊住了她:“哎,你知不知道明天咱们班在学校有个聚会?一起去好吗?早晨九点出发,我喊你。”
夏珞岚点了点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都过去了,这是自己的老同学,还是自己的老班长,对于缺乏兄弟姐妹的当代人来说,有什么比大学同学更亲近呢。
晚上夏珞岚接到了小秋的电话,小秋最近刚生了女儿,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小秋的女儿很可爱,夏珞岚逗弄着小孩子,想起沈藏青说过的那句‘一个尽责的丈夫,一个称职的孩子的父亲,一幢漂亮的带花园的房子,一辈子安稳平宁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在心里告诫自己,真的很好,一切都很好,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从小秋家出来才晚上九点半,夏珞岚不想回家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路过电影院的时候看到宣传海报上更换了新电影,是成龙的《大兵小将》,她在外面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买了一张票进了电影院。
今天电影院出奇地冷清,偌大的影院稀稀落落地坐着观影的人,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隔壁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电影还没有开始,他们分享着一桶爆米花,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甜蜜的悄悄话,夏珞岚恍然想起,她和顾锌白认识这许多年,分分合合,到现在形同陌路,竟然没有一起去看过一场电影。
不,不是没有过,在B城,就在不久前,电视台收到一些电影院的赠品,人人有份,那天她去看了,顾锌白也去看了,所有闲着的同事都去了。她找到座位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座位和顾锌白挨着,他端正地坐在那儿,见到她来,温和地点到即止地一笑:“真巧。”
那天晚上看的是什么她已经忘了,只是清晰地记得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上了你厌恶着的那个人,这才是真的要命。
她当即觉得心房如同雷震,她想起了大一那年顾锌白对她说出那句‘我以为你明白’时候自己的慌乱无措和心底里升起的那些隐秘的雀跃。她不自觉地偷偷去看身边顾锌白的脸,大银幕的光正投射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线条明朗而坚毅,他全不像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人了,她转过脸去,下一秒钟手却被紧紧攥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他的手心真冷啊,冷意窜进她的五脏六腑里去,让她想大哭一场。
他们就这样看完了那部电影,电影结束后观众纷纷离场,她和顾锌白是最后离开的,她的手还被顾锌白握在手里,但是她只说了两句话:“明天是沈远行的忌日,我快要结婚了。”
顾锌白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水光:“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夏珞岚没有再说话,顾锌白沉默许久,最终松开了她的手。
《大兵小将》在夏珞岚的胡思乱想里演到了末尾,夏珞岚照旧是没有记住一点情节,主题曲的声音里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却被邻座那对小情侣的话定在原地。
那男孩儿对女孩儿说:“如果生活是五亩良田油菜花这样简单,我希望油菜田开花的时候站在里面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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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夏珞岚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灯已经熄灭,顾锌白已经休息了。
她进到自己的屋子里打开电视看,电视里的声音一放出来,她的天花板就开始震动起来,像是有人在上面用拳头砸,像是他们曾经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当有了争吵,顾锌白就会站在沙发上举着东西砸天花板来引起她的注意,告诉她自己在生气,最后往往是以她怒气冲冲地走下楼来踹开他的门为终结。可是现在呢?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他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夏珞岚没有理会他,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场无聊的选秀。
砸天花板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最后终于听不见了,夏珞岚关掉电视去睡觉。
这天晚上她做了很多零碎的梦,比如大一那年的生日门事件,比如她和顾锌白牵着手在舞蹈教室里跳舞,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躲着他的脚,比如那年创业实践班的结业答辩上顾锌白那双痛苦又快意的眼睛,她还梦到了那个废弃的厂房,她和顾锌白被捆绑着扔在地上,裴安举着枪向他们走过来,砰的一声枪响……这次中枪的不是自己,而是顾锌白,他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而自己的嘴被胶带封住,连喊都喊不出声。
夏珞岚最后是被吓醒的,她猛地从**坐起来,惊魂未定。镇定下来后她摸过闹钟,现在是八点,距离和顾锌白约定的时间还有大约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