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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才面对全息显示屏紧皱眉头,屏幕上显示着在海月市采集的摩斯巴纳样品的全基因组测序结果,分析程序正在进行与原有的摩斯巴纳的全基因组的对比分析。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排序好像错了。”
“为什么?”
“结果很奇怪。”
雅映盯着排序数据看了半天,但因为她不像润才那样精通植物遗传学,所以看不出哪里奇怪,只能静静地等待润才进行说明。
“先看这里,可以看到与目前在海外发现的野生摩斯巴纳,也就是生长在荒地上的摩斯巴纳的基因组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植物在扩散的过程中会发生自然变异,野生植物之间存在不一致的部分是理所当然的现象,但海月市的摩斯巴纳发生了太多变异。最重要的是,这些个体之间的基因组极为相似。通常若形成这种自然生态群落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相似。”
“所以这种情况是人为的?”
“嗯,而且以我的直觉来看……海月市的摩斯巴纳的基因组,怎么说好呢,太干净利索了。”
“什么叫基因组干净利索?”
“以自然生长的植物来说,丝毫没有多余的部分。海月市的摩斯巴纳只具备了生长所需的部分,就像有人精准设计过一样,每个部分都很吻合。野生的摩斯巴纳就不会这样,如果是自然生长的植物就更不可能了。”
雅映虽不是植物基因组的专家,但她似乎也明白了润才的意思。也就是说,海月市的摩斯巴纳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植物。润才双手抱胸,盯着显示屏。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制造生物恐怖袭击故意设计出这种植物,然后把亲手设计出来的植物种在了那里?”
雅映最先想到的仍是生物恐怖袭击的可能性,如果有人故意设计出这种拥有极强繁殖力的摩斯巴纳,然后把基因相同的单一苗种集中种植在海月市……那这就符合现在润才说明的内容了。
“这可以看成一种假设。但说实话,我还是想不通,既然要搞恐怖袭击,那应该有很多比摩斯巴纳更好的选择啊。非要选择这种植物,然后还要费尽心力改造基因,最后到头来就只是折磨一下山林厅的公务员和附近的居民?怎么会有这么‘胸无大志’的恐怖袭击者呢?我想不出他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脑子坏掉的人啊……如果只是为了开玩笑,倒也说得通。”
雅映点了点头。虽然可以假设有人策划了这件事,却揣测不出这样做的动机。
“我打算把样品送到别的地方再确认一下,多采集一些样品进行交叉核对。这真的太奇怪了。如果真的是故意为之,到底……”
雅映知道润才最好奇的是什么。到底是谁、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呢?
瞬间,雅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画面,但这些画面与润才讲的内容无关,而是自己小时候在李喜寿的院子里看到的藤蔓植物、蓝光、为了寻找什么而出远门的李喜寿、关于海月市摩斯巴纳生态群落散发蓝光的举报,以及昨天在“怪奇物语”网站收到的匿名信……抽象的、模糊的线索,无法掌握整幅拼图的碎片撒落了一地。
难道这些画面存在关联?如果真是这样,又要怎么搞清楚这件事呢?这种植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雅映的思绪乱成一团。润才把手伸到愣在原地的雅映面前晃了一下。
“你没事吧?很难吗?怎么突然愣住了?”
“润才姐,我们这次去埃塞俄比亚是不是没有个人活动时间啊?”
听到雅映莫名其妙的发问,润才歪了下头。
“当然没有个人活动时间了,主要活动是参加研讨会,顶多能以文化探访为名集体玩一天。单独行动能做什么?那里又不是有名的观光城市。再说了,跟团走的话,该看的也都能看到。”
“那我们的活动范围肯定只限于亚的斯亚贝巴市内吧?”
“应该是吧。举办研讨会的酒店也在市内。怎么?你有感兴趣的地方?还是跟团行动比较好,你自己到处乱跑,万一被监察可是要出大事的。”
“那如果是以学术为目的的个人活动也不行吗?”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前申请许可应该可以。好好跟组长沟通一下,说不定能排出自由行程。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行动呢?加进集体行程里不就好了?”
雅映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从“怪奇物语”网站上获得的信息,她迟疑片刻后说道:
“其实,这有点难说算不算是学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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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的斯亚贝巴是粉尘时代结束后最先重建起来的城市,同时也是灾难暴发前自然生态保存最完整的、对粉尘生态学的研究最为活跃的地区。基于这些原因,纪念世界重建六十周年的国际生态学研讨会选在这里召开。
粉尘生态研究中心的植物小组成员走出机场后,决定先到举办研讨会的卡迪斯酒店放下行李,然后去酒店附近的餐厅一边吃午饭,一边等待下午的开幕式。
虽然酒店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但沿路的街道都非常热闹。据说这里是重建的城市中少有的人口密集型城市,重现了灾难暴发前的街道景象。当地的气候独特,即使艳阳高照,空气却凉爽宜人。走在街上,我们可以听到阿姆哈拉语和英语,戴在耳朵上的翻译器有时还会传出无法翻译的语言。充满活力的街道随处可见咖啡店,露天咖啡店的主人招了招手,把植物小组的人引进店里。每条街区都可以看到贩卖各种新鲜果汁的摊位。
“那饮料叫‘SpressTsumaki’,是用牛油果、杧果和木瓜打的果汁,非常好喝,一定要品尝一下哦。”
坐在一旁的润才假装很懂地说。有别于之前来亚的斯亚贝巴参加过研讨会的润才,这次是雅映第一次来。虽然她的视线一直被异国风情的食物和色彩缤纷的工艺品吸引,脑袋里却一直想着别的事情。在这里真的可以见到“兰加诺的魔女”吗?看到的不会是虚假信息吧?秀彬端来的冰咖啡暂时驱散了在雅映脑海中萦绕的杂念,但坐在颠簸的车里返回酒店时,这些杂念又如同云团般冉冉升起了。
虽然这是雅映初次来到埃塞俄比亚,但她早就听闻这里堪称粉尘生态学的发源地。在降尘灾难暴发以前,这里并不是以植物学闻名的地区,但经由粉尘时代,埃塞俄比亚的药草学家对民间医疗和世界重建做出的巨大贡献而受到世界的瞩目。草药传统延续至今,政府也在植物学上给予了很大的支持与投资。就这样,埃塞俄比亚成为进行复原灭种作物和野生植物活动最为活跃的国家。雅映对这个地方的了解程度仅此而已。
在上次埃塞俄比亚研讨会的资料集里也刊登过题为《灾难终结后的民间药草学家》的发言稿,虽然雅映拿到资料集翻阅了一下,但因为不是自己关心的主题,所以没有仔细看完。她隐约记得在资料合集里看到过某知名药草专家讲解的世界重建后栽培的植物,但具体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雅映心想,原来埃塞俄比亚还有这样的传统,身为不受本国重视的生态学家很羡慕这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