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页）

马尔科姆把她送到一幢非常漂亮的西班牙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房子前，房子外墙是用灰泥粉刷的，带着拱形的窗户。马尔科姆一直拒绝从房子的私人车道上退出去，直到奥丽芙同意在她的背包里塞进了一罐胡椒喷雾。她沿着砖砌的小路走到房子的入口，满院的绿植和门廊温馨的氛围让她不由得惊叹不已。就在她准备按门铃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亚当出现在她身后，他全身是汗，显然刚刚结束晨跑。他戴着一副太阳镜，下身穿着一条短裤，上身穿着一件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竞赛的T恤，胸前的布料有点儿粘到身上了。他这一身的搭配中，唯一不是黑色的只有他耳朵上的那对苹果无线耳机，它们从他湿漉漉的鬈发里探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弯弯的笑容，她试着去想象他耳机里此刻正播放着的是什么，可能是Coil（1）的歌、发电站乐队（2）的歌、地下丝绒乐队（3）的歌，也可能是关于17世纪法国建筑的TED演讲、节水型园林改造的播客节目，又或者是鲸鱼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她会从她的薪水里拿出一大笔钱来换取单独翻看他手机五分钟的机会，为的就是弄乱他的播放列表，添加一些泰勒·斯威夫特的歌，或许再加点爱莉安娜·格兰德的歌，主要是为了拓宽一下他的涉猎范围。尽管她无法透过黑色镜片看到他的眼睛，但她其实也不需要看到，因为他在发现她的那一刻就扬起了嘴角。尽管他的笑容很淡，可她很确定，那就是一个笑容。

“你好吗？”他问。

奥丽芙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呃，嗯。抱歉啊，你呢？”

他点了点头：“来的路上还好吧？”

“嗯，我正要敲门呢。”

“不用了。”他从她身边走过，帮她打开门，等着她走进屋里，然后把门关上。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夹杂着汗味、肥皂味和某种浓郁的好闻的味道——让她再一次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味道产生熟悉的感觉。“汤姆可能在里面。”

亚当的住所明亮又宽敞，陈设非常简单。“不是说有动物标本吗？”她小声问。

如果不是发现汤姆正坐在厨房里拿着笔记本电脑打字，亚当显然就要朝她比中指了。汤姆抬头看到她，朝她粲然一笑——她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谢谢你过来，奥丽芙，因为我不太确定在离开之前还有没有时间再去一趟学校。请坐吧。”亚当离开了房间，可能是去洗澡了。奥丽芙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因为汤姆已经根据她的报告做出了决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将得知自己未来命运的走向。

“你可以帮我说明几件事吗？”他说着，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她，指着她之前发送给他的几个图形，“好让我能正确地理解你的实验计划。”

二十分钟后，亚当回来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亨利衫，她怀疑他的衣橱里有数不清的黑色亨利衫，尽管这件稍稍有点儿不大一样，但还是恰到好处地贴合他的身形。奥丽芙刚刚完成对她的RNA分析的解释，汤姆正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做着笔记。

“你们弄完以后，我可以送你回学校，奥丽芙，”亚当说道，“反正我都要开车。”

“我们已经弄完了，”汤姆说着，手上还在敲着键盘，“她现在归你了。”

哦。奥丽芙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汤姆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对她的项目提出了很多聪明又有趣的问题，可他没有告诉她他是否想在来年和她一起工作。这是不是说明他最终会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但不大愿意在她“男朋友”的家里告诉她这个消息？要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她的项目并不值得投资该怎么办？要是他只是看在亚当这个朋友的面子上和她做做样子该怎么办？虽然亚当说过汤姆不是那样的人，但要是他并不了解他，而且现在——

“可以走了吗？”亚当问，她抓起背包，试着让自己振作起来。没事的，她会没事的，她可以过一会儿再哭。

“当然。”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汤姆，可不幸的是，他似乎完全专注在自己的电脑上，“再见，汤姆，今天很高兴见到你，祝你一路顺风。”

“我也是，”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今天聊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嗯。”他说的应该是基于基因组的预后的部分，她一边想，一边跟在亚当身后向房间外走去。她怀疑那一部分太没有说服力了，但她太笨了，不管怎样，报告发出去就是发出去了。笨蛋，笨蛋，笨蛋。她本该加强那一段的阐述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自己不要哭出来，至少不要在这里哭出——

“还有，奥丽芙。”汤姆补充道。

她在门框下停住了，回头看向汤姆：“嗯？”

“明年我会在哈佛见到你，对吧？”他的视线终于和她对到，“我给你准备了超棒的工作台。”

她的心情被瞬间引爆了，一种最纯粹的喜悦在她的胸腔里炸裂开来，奥丽芙觉得强烈的幸福感、自豪感和快慰感自上而下冲刷过她的全身，这股力量强烈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击倒在地，但出于某种生物学上的奇迹，她居然还能保持直立，并且还对汤姆笑了笑。

“我等不及要去看看了，”她说，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真的很谢谢你。”

他朝她使了个眼色，给了她一个亲切而充满鼓励的微笑。奥丽芙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一直等到走出屋子，才兴奋地挥了挥拳，她来回跳了好几次，接着又挥了挥拳。

“你好了吗？”亚当问道。

她转过身来，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手指轻敲着他的肱二头肌。他的眼里充满了宠溺——她本该感到尴尬的，但她无法抑制地飞奔向他，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她闭上了眼睛，而他在犹豫了几秒之后，也伸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恭喜。”他抵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就像奥丽芙要再次泪崩一样。

他们坐进亚当的车里——一辆普锐斯，完全就是他会开的那种车——然后向学校驶去，她感觉太过开心了，以至于不大可能安静下来。

“他要接收我了。他说他要接收我了！”

“他要是不收你，那他就是个白痴。”亚当温柔地微笑着，“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他告诉过你吗？”她睁大了眼睛，“你说你就知道，可你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没有，我们没有讨论过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