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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马汪两家的事儿如疾风骤雨爆发,惊得大院里的老邻居目瞪口呆,他们谁都不敢来劝,躲在门后,躲在窗帘后,紧张地张望着。
马魁沉着脸回家,马健紧张地看着他,假装做作业,又憋不住小声通风报信:“爸爸,我姐回来了。”
“我知道了。”马魁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余怒未消。
马魁站在闺女屋子的门帘外,透过缝隙看到马燕趴在**。马魁缓了缓神,说道:“燕子,这事儿,别想了……你早晚能明白。”马燕把头埋进枕头,肩膀抖动,无声抽泣。马魁看着她,心痛不已。
马健拿起书本,假装看书,小眼神在爸爸和姐姐之间小心地移动。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喊:“爸爸。”“嗯?”马魁本能地应着。“我有点饿。”
马魁木木地走进厨房,呆呆地看着锅,身子却似僵了。汪永革那些话回**在耳边:“我没在那车上,那不是我,我没看到,你看错了。”
汪永革抵死不认,若不是那份记忆刻骨铭心,马魁都要怀疑上自己了。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一九六八年,马魁来到餐车,他从车窗口回头,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那人也回了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马魁看清了,他是汪永革。那是他的好兄弟,哪怕仅仅是气息飘过,马魁都能闻出他的味道。更何况,餐车的椅背上挂着汪永革列车长的衣服……
儿子的到来打断了马魁的回忆,把他从思绪里牵扯出来。看到儿子正在向炉灶里加煤,懂事得让人心痛。马魁鼻头一酸,对儿子说:“去问问你姐,想吃啥?”
马健一听,一边应声,一边就跑开了,屁股后带着风。
汪家的气氛更加沉闷,父子俩安静地吃着饭,都默不作声。汪永革看了儿子一眼,突然起身往外走,汪新拦住他问:“爸,您干吗去?”
“头疼,出去透透气。”汪永革说着,低头就走。汪新再次挡住他,逼问道:“您那天在车上吗?”
“什么车上?”
见父亲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汪新真的有些生气:“当年出事的那趟车,我师傅被人冤枉的那个车厢,您在车上吗?”
汪永革看了汪新几秒,猛然抓起饭碗直接摔在地上。人人都可以怀疑他,质问他,唯独儿子不行。
“老马审我,就算了,我儿子也开始审他老子了。”汪永革说着,身体微微摇晃,汪新没有察觉。“对,我是您儿子,那您为啥这么多年不跟我提这件事?”
“你懂什么?”汪永革吼着,这吼声穿透耳膜。“如果您真没在那车上,您为什么不敢跟自己儿子提这件事?”“混账!啥叫不敢说?”
“您就在那车上,对不对?您什么都看到了,就是不给我师傅作证,对不对?”
汪新一连串的发问,让汪永革无言以对,父子之间像是对峙的敌手。汪永革恼羞成怒,骂道:“你放屁!我凭什么跟你说?我是犯人?我是你的犯人吗?”
“为啥?作个证能怎么着?您怕啥?您是那怕事儿的人?我觉得,我爹不应该是……”这话像是子弹,射进汪永革的心脏,他压抑了十年的情绪火山般爆发。他用尽全力掀翻了桌子,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汪永革绝望地看着儿子,汪新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慌乱,大声喊着“爸爸”。汪永革的视线模糊了,他抓住汪新含混不清地说:“我……都是为了……你啊……”
周围的一切变成一片白光,汪永革仿佛听到了遥远的火车声,转而进入了一种幻象。
餐车车厢跟当年出事时一样,车厢里空空****。车窗外是晃动的白光。火车骤然驶进一条隧道,车厢里霎时一片漆黑,只有隧道的照明灯,随着火车的行驶,划出一条明黄色的线……
马魁家的餐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只有马魁和马健默默地吃饭。马魁给自己倒了小一盅白酒,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小口。突然,院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隐约听见汪新在喊“爸”,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忙。
马燕也听到外面的声响,猛然坐起,趿上鞋就跑。经过外屋时,她看了一眼马魁和马健,停了一下脚步,转身冲出门外。
汪新背着父亲,沈大夫指挥着大家将汪永革放到三轮车上。汪新看到穿着单衣的马燕,说:“你快回家去!我爸好像中风了。”说完,汪新骑上三轮车,在一群热心邻居的护送下向医院骑去。
马燕在慌乱的人群中无所适从,心痛地看着汪新他们远去,低头看自己的脚,鞋只剩了一只。马燕返回家时,马魁斜眼看着她说:“不怕冻死?”说着,缓缓给自己的小酒盅倒酒。
“汪新他爸中风了,他们往医院送呢!刚才看着好像要没气儿了。”马燕难过地说。
马魁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放下酒瓶,说了一句:“苍天有眼!”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马燕吃惊地看着父亲的反应,真心觉得他疯了,气愤地扭头进屋。马魁看着王素芳的遗像,抿了一口酒。酒断人肠,也能愉悦身心,更能麻痹感情。
马燕回屋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快速穿上棉衣。她冲出门外时,太阳西落,暮色降临。仍在喝酒的马魁看了她一眼,未加阻拦。“姐你干啥去?”马健在身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