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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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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白驹过隙,秋去冬来。铁路工人大院迎接雪花飘落,每一个季节都有每一个季节的期待。

马魁坐在桌前,抱着一件衣服在纫针。马燕见他笨手笨脚的,走了过来说:“我给您弄吧!”马燕接过针线,很快就纫好针。马魁感叹地说:“老眼昏花,完蛋了。”马燕要帮忙缝补衣服,马魁说他自己能缝。马燕闲着也没事,拿过衣服缝补起来。

马魁眯了会儿眼睛,说:“吃饱了犯困,我回屋眯会儿去。”马燕说:“爸,我还是想做买卖。”马魁没吱声。马燕继续说:“您看人家牛大力,出去就挣了大钱,等再回来,老风光了,又要请大家吃饭,又要给每家每户安装自来水,全院的人哪个不给他竖大拇指。我跟他比,哪也不差,我相信一定会比他干得好。”

“我也没说不让你干呀。”去过深圳的马魁,是真的长见识了,视野开阔了,现实最能给人指教。马燕说:“那您也没说让我干。”“你的意思,是我得给你批上‘同意’两个字?”“爸,您就给我一句话,我到底能不能做买卖?”“干倒是可以,只是不能耽误上班。”“爸,您就让我一心一意做自己想干的事吧!”“别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马魁说着,起身朝自己屋走去。“多谢您网开一面!”马燕高声冲着父亲喊。

马燕所谓的生意,其实就是摆地摊卖纽扣。大冬天的,街上行人稀少,马燕冻得缩脖子跺脚,汪新提着一个饭盒走了过来,说:“饿了吧,也不知道歇歇。”马燕说:“能卖就多卖点。”“这个点儿,都回家吃饭了,哪有生意?”“谁说没有?刚卖了一单。”

汪新建议,不如回去歇着,等晚点,人多了再出来。马燕摇摇头,就算有一个买家,那也是买卖,做买卖,就得吃苦。汪新笑话马燕钻钱眼儿里去了,马燕却说这叫奋斗。汪新打开饭盒,里面是烤鸡架。马燕一看,眼睛瞬间亮了,笑着说:“烤鸡架,你怎么买这么多呀?”汪新说:“不还有我吗,两人份儿的。”“就知道乱花钱。”“这才花几个钱?放心吃吧!养得起。”

马燕边吃鸡架边说,她爸去了趟深圳,回来后是大变样,竟然不管她做买卖的事儿了。汪新撇撇嘴,小平同志都答应的事,他还敢管?马燕让汪新讲讲深圳的事儿。这一趟深圳之行,让汪新大开眼界。深圳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朝着好日子奔。人家警察下了班,没事就去摆地摊。还有他的几个同学,也都辞职不干了,到深圳做生意去了。那十足的派头,就是财大气粗,张嘴闭嘴都是买卖,弄得他都接不上话了。

马燕觉得,就凭汪新这个聪明劲儿,要是做起买卖来,肯定比他的同学都强。汪新想了想,告诉马燕,他的同学也这么说。要是他想做买卖,同学很愿意帮他一把。马燕当时就乐了,这是多好的事,生意不等人,要干得赶紧干。他俩绑一块儿,两个脑袋一块儿转,那钱不得翻着个儿地往他们怀里钻。

汪新忙说:“你别见个火苗就使劲扇,我得冷静冷静。”马燕问:“怕你爸不让你干?”“我爸那儿倒不是大问题。”“怕我爸横腿拦一脚?”“那老头不好惹,确实难惹!”“他都让我干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是你,我是我,不一样。”“爱干不干,谁还求你挣钱?”“要不这样,你先给我透透风去,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还做买卖呢?看你这点胆子。”

二人闲聊之间,就有顾客来买扣子,又卖了一单,身旁还有汪新的陪伴,马燕的心热乎乎的。

黄昏,晚饭的时候,马燕回家了,和父亲、弟弟一吃着打卤面。马健狼吞虎咽地吃完面,说:“爸爸,我吃饱了,出去玩会儿。”马魁说:“就急着玩,天黑赶紧回来,要不打屁股!”“屁股肉厚,扛打。”说着,马健已经远远跑开。

瞧着儿子撅着屁股跑了,马魁说:“我也吃饱了。”“吃这么少,还剩半盆面呢!”马燕嘴里嘟囔着。“没胃口。”“爸,我听说,深圳的警察都摆上地摊了?”“你问这话,是想让我也去摆摊?”“您想哪儿去了?爸,您也看到了,现在南方人多活泛,那股风早晚得吹到咱们这儿来,到时候估计您的那些同事,也都会按捺不住出门做买卖去了。”

马魁不满地问:“都去做买卖,那谁抓坏人?”马燕说:“不说他们了,就说牛大力,他这一回来,把咱大院里的人心都翻腾起来了。您是没听见,大家伙聚在一块,张嘴闭嘴唠的都是牛大力,唠得眼睛里都冒出火星子来了。”“唠急眼了?”“那是羡慕的火星子。”“你到底要说啥?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可以抽空去做点买卖了?”“爸,汪新跟您去深圳走了一圈,他也深有触动。”

马魁心里咯噔一下,忙问:“他也想做买卖去?”马燕说:“他没说,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正常,谁能不眼红,谁不想过宽绰日子,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

听到闺女这么说,马魁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沉默片刻,笑了笑。马燕不解,她还真有点怵父亲这样的笑容,问:“您笑什么?”“他还有侦察兵了。行了,你不用说了,让他直接找我来。”“那他真要有想法,您能答应?”“我也不是没去深圳,都看在眼里了。”“行,那我让他跟您当面说。”

得到了父亲的许可,马燕行动极快,把汪新喊到院子里,交代了他几句。汪新还是没弄明白马魁的想法,他也不想去点炮仗去了。马燕嘲讽汪新胆小,做买卖得胆子大,像他这样顾头顾腚的,还能挣到钱吗?汪新说:“我得再想想。”马燕催促说:“还想什么?你得豁上一头去!要不这辈子,什么事都干不成,只有眼红的份!”“那行,听你的,我这条命不要了!”汪新下定了决心。

天,黑透了。零星的雪花飘落,各家各户的灯火,闪闪烁烁。马魁家里,他和汪新坐在桌前,马燕给二人倒了两杯水。马魁支开马燕,开门见山地说:“别憋着了,有话直说。”汪新说:“您不是都知道了,就是那么点事儿,我是想征求征求您的意见。”“我说话好使?”“当然好使,您是我师傅。”

马魁点点头说:“小子,你这趟没白走,开了眼界,通了脑袋,明了方向。好!很好!好得很!我没看错你,没教错你,等到大鱼大肉吃香喝辣那天,记得招呼我一声,让我也沾沾你的光。”汪新笑着说:“咱爷俩谁跟谁,我有好吃好喝的,肯定少不了您的。”“真够意思,咱俩没白处一场。行了,我的意见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多谢您的支持,有您这话,我有底了。”汪新说着,起身准备离开,却听马魁又说:“年轻人,就得像你这样,哪儿有钱往哪儿钻,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我佩服你!”

汪新苦着脸说:“师傅,您这么说话,就不实在了。”马魁讥讽说:“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实在?让我给你拍巴掌鼓掌?再雇个响器班子,给你敲锣打鼓热闹热闹?”到了这份上,汪新算是听明白了,他抿着嘴,马魁的话又递到耳边:“明天抓紧辞职去吧!不,今天就去。走,我陪你一块去。”

马魁雷厉风行,就要拽汪新。汪新闪开,说:“这都几点了,领导都休息了。”马魁说:“那怕啥,我砸他家门去!”“师傅,您到底啥意思?我也没说要辞职!”“不辞职怎么做买卖?”“先抽空做做试试。”“心都散了,你还能破得了案?还当什么警察?不管干什么,都得一心一意,不能脚踩两只船。走!”

这一次,马魁下了狠劲,一把拽住了汪新,汪新和他拉扯着说:“您别拽我,师傅,我就是来问问您的意见,您要是不答应就算了。我也没说非要去做买卖不可。”“以后别叫我师傅了,我教不了你咋挣钱。不过,我支持你,还要泼了命地支持你!”

马魁硬拽着汪新往外走,马燕听着外面的动静,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拦着说:“爸,您这思想怎么还这么顽固?南方您也去了,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奔好日子有错吗?想吃好喝好有错吗?难道非得一辈子把着铁饭碗不可?说不定,撒了手,就捧上金饭碗了。”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俩眉来眼去的,就是因为你,他才成了墙头草!你不是个好东西,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俩都不是好东西!”警察这份职业,在马魁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不容汪新有一丝动摇。他心头正恼怒,听了闺女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这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是您嫌汪新穷的,没钱不行,想挣钱也不行,那到底怎么样才能行?”马燕也是一肚子委屈。“咋样都不行!滚!”马魁怒道。“您不讲道理!”马燕说完,赌气回了自己的房间。汪新一看势头不妙,借口肚子疼要上趟茅房,落荒而逃。

翌日,汪新和马燕相约在河边。河流冰封,寒风刺骨。汪新沮丧地说:“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不招惹他了。”马燕打气说:“挨了两句骂,就打退堂鼓,那还能做成事?你看我都跟他吵了多少回了,到头来不是自己做主了?”“咱俩是两码事,我是警察。”“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一定得干到底,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可能是他舍不得我走。”“你别自作多情了,有你没你,我爸他一样能破案!”“那倒是,可我总觉得这事不牢靠。”汪新的心是乱了,在马燕面前,他的心乱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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