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页)
为了破案,师徒俩改了作息习惯,像猫一样昼伏夜出。正在小旅馆睡觉的师徒二人,突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汪新迷迷糊糊地起来打开门。陈志杰急匆匆地走进来,马魁从**坐起身,汪新关上屋门问:“出什么事了?”陈志杰说:“你们宁阳那边来信儿了,说耗子刚接到电话,两天后取货!这就是说,三头强已经把货运出去了!”“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二十四小时不眨眼地盯着他呢!”汪新难以置信地说。陈志杰琢磨着问:“他除了给来电话的人回话,没再给别人打过电话吗?”汪新说:“这事我们问过了,他只联系买家。”陈志杰皱着眉头问:“那就怪了,他跟上家是怎么联系的?”“看来一定是我们忽略了哪个环节。大家别着急,静下心来,再好好捋捋。”马魁总觉得哪儿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
师傅的话让汪新冷静下来,他的脑海里如同播放电影似的,将这几天监视的画面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三头强每次都站在窗口抽烟,朝着窗外扔烟头。汪新提出这个细节没有关注,难道三头强通过扔香烟来传递情报?仨人分析了半天,觉得这个烟头大有文章。马魁拍板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个重大线索,等他下次的交易吧!”办每一个案子,都是与对方斗智斗勇的过程。
深圳的夜,它不打烊。
富强旅馆212房间内,夜色从窗口涌入。三头强靠在**,闭着眼睛打盹。过了好一阵,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然后他坐起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到窗前。三头强打开窗,点燃了那根烟,抽了两口烟,随之掐灭了,把烟弹出窗外。
香烟落到地上,悄无声息。过了许久,一个长发女人走了过来,她走到那根烟近前,谨慎地注意四周,随后蹲下身迅速捡起烟走了。三头强房间的窗户,也跟着关上了。
看到这一幕,汪新感叹说:“果然让她晃了眼睛!”汪新就要去追,被马魁制止:“等等!别急!”
三头强房间的窗帘还没有拉上,他的身影一闪而过。等三头强拉上了窗帘,师徒二人紧追长发女人而去。
夜晚的街上,长发女人快步走着,马魁和汪新紧跟不舍。长发女人走着走着,突然站住身回头望去。不远处,马魁和汪新也站住,二人佯装聊天。
长发女人很警惕,她在看到马魁和汪新的那一刻,惊诧之间嗅到了危险气息,她拔腿就跑,汪新飞速追去。
马魁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长发女人仗着熟悉地形,跑进一个小巷子,远远地能看见汪新追来的身影。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小巷出口,长发女人看到了出租车,边跑边挥手。等她跑到出租车前,车门开了,马魁下了车。前有拦路虎,回过头见汪新拔枪堵住退路,长发女人面如死灰。马魁沉默半晌,走上前说:“你认得我,我也认得你。”长发女人尖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吧?”马魁笃定地说:“跑不了你!”长发女人认栽了,用男人的声音说:“让你这双老眼盯上,还真就跑不了。”
“你可真能闹妖,现原形吧!”说着,马魁就拽下了那人的假发,竟然是侯三金。
马魁和汪新将戴着手铐的侯三金押进小旅馆的房间时,侯三金说:“这地儿不对。”“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那套,坐吧。”马魁招呼着侯三金。
侯三金无奈地坐在汪新的**,汪新靠在屋门口。马魁提起暖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侯三金:“渴了吧?喝点水。”侯三金接过水杯喝着,马魁打量着他。喝完了,侯三金放下水杯,说:“马哥,你瘦了。”“你这号的人翻来覆去地折腾,我能不瘦吗?我怎么也想不到,咱俩碰上,是为了这事。”“又落到你手里了。”“咱俩缘分不浅。”“这事也怪了,碰上别的警察,我这两条腿跟踩了风火轮一样,三转两转也就脱身了。怎么偏偏碰上你,这腿就跑不快了呢?跟穿了铁靴子一样,越跑越累。”
汪新盯着侯三金,说了一句:“是怕骨折吧?”侯三金反问:“你不怕?”侯三金这句话还真戳到了汪新的痛处,他生气地对侯三金说:“早知道你干这行,当初就该把你弄残废了!”
侯三金笑了笑不语。马魁问:“侯三金,我记着,你前几年倒腾电子表啥的,防盗裤衩里揣了不少钱,活得挺有奔头,咋干起这行来了?”侯三金感慨地说:“我做买卖,确实赚了点钱,可是,买卖这东西,有赚就有赔,脑袋稍微转得慢了点,就可能血本无归。也怪我,有点钱就找不着北了,朋友一大堆,整天好吃好喝,满脑子都是酒,糊里糊涂地让人给骗了。本打算借点钱东山再起,只是那帮兄弟,就跟不认识我一样,看我饿着肚子,都没说赏我一顿饭吃。喝大了,要为我两肋插刀,酒醒了捅我两刀,妈的全是狗屁!后来,碰上这行,不用本钱,有胆就行,赚得还多,就干上了。”汪新一听,叹了口气说:“贩毒不用本钱?这本钱就是你的命!”“你说得没错,富贵本是险中求。”
马魁瞪着侯三金问:“不干犯法的事,你就活不起?”侯三金说:“是活不好。”“那啥叫活得好?”“满兜的金银叮当响,吃香喝辣。”“把命搭进去了,有命挣没命花,值得吗?侯三金,咱们也算小十年的交情了,给我们透个底吧!”“透点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吗?”“盼着呢!”
汪新拿出笔录本。沉默了好一会儿,侯三金说:“我走到今天这步,算是走到头了。临死前,能碰上老朋友,是缘分,又能痛快痛快嘴,更是福分。从哪儿说起呢?有酒吗?”马魁点点头。
汪新到小商店买了一瓶酒,回到旅馆房间,打开瓶盖递给侯三金。侯三金擎着酒瓶,边喝边叨咕:“这小十年来,你追过我,抓过我,把我弄骨折过,断过我的财路。我恨你,恨得牙根都痒痒,我恨不得要你的命!不过,马哥,也奇怪了,这把我落在你手里头,心里倒踏实了。这把我是活不成了,死在你手里,我服。”马魁说:“侯三金,你要是能供出从哪儿拿的毒品,谁是你的头头,那就算有立功表现,说不定能有条活路。”“不好意思,你问的这些事,我不能说。说了,我儿子的命就没了!”
“儿子?你啥时候有儿子了?你儿子在哪儿?”听说侯三金有了儿子,马魁也是真心为他高兴。“一九七七年的时候,我有个相好的。肚子给弄大了,她嚷嚷着要结婚,可是,我自个儿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让她把孩子给打了。不过,那娘儿们跟我说的时候,已经怀了五个多月了,打不了,我就给她轰走了。就那之后,你们在铁路上抓了我。”说着,侯三金喝了一口酒。
汪新听了,生气地骂道:“不是东西!”侯三金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东西。不过,那女的也不是个当妈的料,我放出来以后,她找到我把孩子扔下就走了。我一看那孩子,浑身的红疙瘩,估摸着也活不了。”
经历的事儿多了,马魁倒是很镇定。不过,汪新越听越惊,忙问:“后来呢?孩子,你怎么处理的?”侯三金说:“后来,我就把孩子给扔火车上了。没想到,那孩子没病没灾的,是个好人儿。马哥,谢谢你。”
马魁瞪着侯三金,汪新震惊地看着马魁,只听侯三金又说:“有时候,大半夜的,我也会想起来,毕竟,那是我侯三金的种,我再是孬种,虎毒也不食子。有好几回,我想着要不干脆把孩子抢回来。可是一看见马哥对他跟亲儿子一样,我下不去手。孩子跟了我也得遭罪,在你手上,能有出息。”
马魁说:“侯三金,你总算还有点人性。我可以告诉你,我儿子长得很好,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丝污垢,他很快乐。他现在已经上学了,聪明、努力、成绩好,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我为他骄傲!”
听到这儿,侯三金失声痛哭。马魁斜睨着他,问:“这是后悔了?”侯三金哽咽着说:“马哥,我知道我罪太大,活不成了。本来,想见见儿子,然后彻底交代。不过,我改主意了。我不能见我儿子,他身上干干净净,我不能让他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罪孽深重的爹。马哥,我谢谢你!”侯三金说着,就冲马魁跪下了。
马魁急忙扶起他,说:“你要真想谢我,就把实情交代出来,你放心,没人敢碰我儿子。”
思前想后,侯三金终于点了点头,说:“三头强负责联络,我负责发货,我们的带头人,在北方。”马魁问:“北方哪里?”“听说在哈城,我也没见过。”
“他叫什么名?”“不知道。屋里没外人,我劝你们一句,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就离那帮毒贩子远点,你们惹不起他们!”
听了侯三金的忠告,马魁淡淡一笑:“是他们惹我了。”“还有我!”汪新附和着。正直的人,正直的生活,都可以堂堂正正地晾晒在阳光下。作为警察,他们是擎起阳光的人,不畏黑暗,不惧前路,他们勇往直前,只为守护一方平安。
在路上,不怕荆棘遍布,警察,就是穿过这片荆棘的人。
是动手的时候了,三头强再次出现在电话亭时,汪新和两个刑警包抄上来,擒住了三头强。汪新从三头强的兜里掏出那个电话本。
马魁等人齐聚深圳刑警队会议室,商讨案情。刑警队长说:“电话本上的信息核实过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此话一出,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大家的失望,接着说:“不要垂头丧气啦,这么大的案子没有那么容易搞定啦,抓住一个三头强已经是很大的突破。马警官,汪警官,你们辛苦啦。”
马魁和汪新礼貌地笑了笑。刑警队长问:“马警官,您看,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尽管说。”马魁说:“谢谢,十分感谢咱们深圳警方的大力协助,我们明天就把案犯侯三金押回宁阳了。”“好,晚上两位有什么安排?要小陈带你们看看深圳的夜景?”“不麻烦了,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
见马魁婉拒,汪新说:“我晚上约了几个当地同学,好多年没见了,聚一聚。”
“既然这样,那晚上两位自行安排,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陈讲。”刑警队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