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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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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做生意得到处跑,等回来就晚了。这不,寻思见你当面说。”“可也不能一封信都不回吧?”“回了万一露馅,咋办?玉玲,咱俩这事,不能让马叔和汪新知道,那样的话对你对我都不好。”

姚玉玲不解,这有什么不好的。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她根本摸不透。贾金龙能言善辩,解释说,他来到工人大院,就从那个姓牛的手里把她抢走,马叔和汪新得怎么想他?她姚玉玲背后也少不了闲话,将来在大院跟邻居还怎么处?

姚玉玲觉得这话说得通,问该怎么办。贾金龙让姚玉玲再给他点时间,他会处理好。不过,他没想到,她和牛大力发展得这么快。

姚玉玲说:“那是他对我好!”贾金龙的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我会对你更好,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玉玲,我一定会尽快处理好我这边的事,然后就把你接到哈城去,请你一定相信我。”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贾金龙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姚玉玲迷失心智。她沉默片刻说:“我饿了。”贾金龙眼带笑意地说:“走,吃完饭,带你去买几件漂亮衣服。”

姚玉玲脚踩两只船够累的,她打算放弃牛大力,因此看着他闹心。牛大力故意制造在街上偶遇,惹得姚玉玲很反感,认为他在跟踪自己。牛大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姚玉玲咋不理他,病都好了,啥时候做衣服去。

姚玉玲有过和汪新分手的经验,这事已驾轻就熟,她看着牛大力说:“大力,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你能懂我的意思吗?”牛大力忙问:“你不想结婚了?”

姚玉玲点点头说:“是的,真的不想结婚。”牛大力急了:“姚儿,这事儿咱都说好了,咋能说变就变呢?”

姚玉玲不高兴了,让牛大力不要逼她。牛大力哭丧着脸告诉姚玉玲,他不着急,她想啥时候结婚,就啥时候结,他等得起。姚玉玲冷着脸,想早点结束这场对话,让牛大力别等她,可以去找别人,她不想耽误他。牛大力绝望了,问道:“那我们今后咋整?算啥关系?”“同事呗。”姚玉玲说完,快步离开了。牛大力呆若木鸡,觉得活着没啥指望和盼头。

牛大力吃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大家破门而入后,老蔡和老吴抱着牛大力的胳膊,蔡小年按着他的头,汪永革站在一旁,问:“你是自己喝,还是灌你喝?”牛大力满嘴白沫子,绝望地说:“我不喝,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得了!”汪永革焦急地说:“沈大夫,赶紧灌吧!别等了!”沈大夫皱眉头说:“慢点灌,别呛着他。”

众人七手八脚地死死按住牛大力,老陆把一个漏斗塞进他嘴里,汪永革提起水壶往漏斗里边灌水边说:“想吐了,就摇头!”灌了一会儿,牛大力使劲摇摇头。老陆拔出漏斗,沈大夫端过水盆,牛大力吐得天昏地暗。“沈大夫,还用灌吗?”汪永革问。沈大夫说:“得把药都吐干净了,灌!”

一轮轮灌水,一轮轮呕吐,牛大力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如同躺尸一动不动。

姚玉玲刚回到大院,老吴媳妇就紧张地对她说:“小姚,你可回来了!牛大力差点没命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姚玉玲咬了咬牙,还是去看望了牛大力。见牛大力闭眼躺着,姚玉玲说:“牛大力,你别这样行吗?”牛大力虚弱地说:“是我自己吃错药了,不怪你。”“可是,别人都会以为,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别人是谁?告诉我,我去跟他掰扯。”“你没事就好,我走了。”说着,姚玉玲头也不回地走了。牛大力悲伤地望着她的背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北方的冰,一度封了冬天的伤口。在一场暴风雪来临时,不需要理由。

院里差点闹出人命,姚玉玲虽不是罪魁祸首,但起码跟她有很大干系。几个管事的长辈齐聚姚玉玲家,想问清楚缘由。老蔡打头阵:“小姚,你俩到底是咋回事啊?”姚玉玲委屈地说:“我哪知道?”“你不知道,谁还能知道?你咋把他弄成这样了?”老吴显然对姚玉玲的一问三不知不太满意。姚玉玲哽咽着说:“我……你们都怪我干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怪你,怪谁?”老吴责备道。

老陆叹了口气问:“小姚,大家都知道你俩的事,不是处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处了?”姚玉玲赌气反问:“我不想处了,还不行吗?”老蔡和老吴跟牛大力处得久了,感情挺深,一起指责姚玉玲,感情不是买东西,说不买就不买了。姚玉玲脾气上来了,嚷道:“不喜欢了,还非得处不可吗?”老蔡不客气地说:“可是你把他刺激着了,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跟傻子一样,你得负责任!”

眼看场面僵持不下,汪永革说:“我说一句,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都不清楚。老话讲,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小姚自己想办法。”姚玉玲辩解说:“我有什么办法?是他自己吃错药了,怎么能怪我?”“你还说跟你没关系?答应好了的事不干。你看大力,都可怜成啥样了!”老蔡说。“大力真要是有个好歹的,咱们可没完!”老吴发火了。

“我算看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一起欺负我!”说着,姚玉玲抹起了眼泪。在她看来,她有选择爱和不爱的权利,谁都不能指责她。

老陆说:“你们都别说了。小姚,陆叔跟你说句话,这事不能全怪你,也不能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到底,你俩不是已经处对象了吗?眼下,他钻了牛角尖,不管你们将来怎么样,你都得好好安慰安慰他。”“老陆说得没错,行了,大家都回去,让小姚自己想想。”汪永革附和着。

众人散去,姚玉玲趴在桌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有自己的人生向往和追求,爱了就去追,不爱了就分手,她没有错。

迫于压力,姚玉玲还是去牛大力家探视了。牛大力靠在床头,朝着姚玉玲傻笑,姚玉玲有点愧疚地说:“牛大力,你别这样,行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得尊重我的选择。”牛大力说:“你说啥就是啥,我同意。”姚玉玲问:“那你同意我们分开了?”“你说啥就是啥,我同意。”牛大力重复了一遍。

“牛大力,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法活了!你放过我,行吗?我求求你了。”姚玉玲哀求道。牛大力愣愣地发呆,就是不说话。“你要是不解气,狠狠地骂我一顿也行。”过了好一会儿,牛大力才蹦出“我同意”几个字。姚玉玲说:“谢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姚玉玲想快点离开,这里的气氛让她窒息。她走到门口时,牛大力叫住了她:“姚儿,你别闹心了,我一定好好的。”姚玉玲点点头,等她的脚步走远,牛大力钻进被子里,被子颤抖着……

牛大力像是换了一个人,工作时不再爱说笑,老蔡很明显地感觉到牛大力的这种变化。老蔡聚精会神地驾驶着火车,牛大力坐在副驾驶位子瞭望,司炉工小龙往炉膛里添着煤,大家各司其职。牛大力觉得太压抑了,身体里像是有一座火山想要喷发,却找不到出口。过了一会儿,牛大力站起身说:“我干会儿。”说着,他夺过司炉工手里的铁锹。“大力,你这是要教徒弟?”老蔡问。牛大力说:“闷得慌,发发汗、透透气。”

炉火熊熊,牛大力使劲铲着煤,他越铲越快,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老蔡看在眼里,点点头说:“大力一出手,就是不一样,这气儿,立马就顶上来了。小龙,你得有你师傅这股牛劲儿。”“师傅,我给你擦把汗。”小龙说。

牛大力不说话,拼命地添着煤,跟疯了一样。老蔡看不下去了,阻止说:“大力,行了,别添了!”牛大力停住手里的铁锹,急促地喘着,他的泪水和汗水不断地滚落下来。小龙关切地问:“师傅,你眼睛熏着了?”牛大力沉默不语,望着熊熊炉火,眼泪小溪般流淌着。他的心像煤块一样,燃烧过后,变成一堆灰。

蒸汽机车喷着白烟,隆隆驶去。车厢里的人,只看见车窗外的雪落下来了。

下车归来,老蔡与老吴陪着牛大力,在他家喝一场。望着满腹心事的牛大力,老吴问:“到这个时候了,不会还放不下吧?为了那个小姚,就这么难过?”老蔡也跟着说:“不管为了谁,我是你叔,你得跟我讲明白!”牛大力闷声喝酒,就是不吭声,老吴急了:“大力,你想急死我们呀?赶紧说!”

牛大力语出惊人:“蔡叔、吴叔,我不想干了。”“为啥不干了?”老蔡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副司机的位置牛大力都心心念念多久了,咋能说放弃就放弃了?老吴更加不解,睁大眼睛盯着牛大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想出去做买卖。”牛大力给出了他的答案。

愣了片刻,老吴说:“大力,你是不是发烧了?脑子烧糊涂了?”牛大力说:“我很清醒。”“就你这脑瓜,做买卖,等着让人家骗吧!”“那可不一定,天底下,总有比我傻的人。”见老吴劝不动,老蔡说:“大力,你跟叔说说,干得好好的,为啥不想干了?你是副司机,等几年,我退休了,到时候你牛腚挪窝,往我那一坐,不就全妥了?”“蔡叔、吴叔,我想趁着年轻,出去闯**闯**。”“可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老蔡真心为牛大力惋惜,这个年轻人,心眼实诚,一根筋,肯吃苦,肯卖力。

牛大力不吱声,听着老蔡与老吴不停地念叨。过了半晌,他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我真的想好了,你们就别劝我了。”这一次,牛大力是铁了心了,现在他只想勇往直前。

老吴摇着头叹气:“这是上了牛劲儿了!”老蔡语重心长:“大力,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千万得想好了。”牛大力听着,却无动于衷,默默地喝酒。老吴见牛大力这样,对老蔡说:“要不,咱们回去吧!让他自己清净清净,等睡一觉,说不定,就寻思明白了。”老蔡点点头,和老吴起身走了。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牛大力回想和姚玉玲在一起时,因为没钱闹出许多尴尬,凭着他当副司机这点工资,猴年马月能买得起电视机、自行车、缝纫机和落地收录机。别说娶姚玉玲,任何女人都不愿嫁给穷光蛋。

深夜,酒瓶子都喝倒了,牛大力却像是越来越清醒。他晃晃悠悠出了家门,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大院中央。牛大力想了想,高声说:“我亲爱的各位邻居们,你们都睡了吗?我牛大力今晚有话要讲!”

听到牛大力的声音,姚玉玲来到窗前,透过窗帘缝,朝外望去。天上飘起了雪花,牛大力头顶大雪,怅然若失,继续呼喊:“各位亲爱的邻居们,我牛大力,要跟你们说声再见了。”听见牛大力的喊叫,左邻右舍家的灯依次点亮。老蔡在屋里喊:“大力,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嚷嚷啥?”老吴大声问:“谁在院里吵吵呢?大力,是你吗?齁冷的,别冻着了!”听着从各家窗口飘出来的声音,牛大力醉醺醺地说:“一肚子话,憋不住了,不倒出来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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