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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 江湖夜雨十年灯(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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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为正式将这名老学生收入“苏门四学士”而欣喜不已,写诗说:

我今独何幸,文字厌奇玩。

又得天下才,相从百忧散。

有了这样的弟子,我是病也好了,忧愁也解了,吃嘛嘛香。

随后的三年左右,黄庭坚与苏轼及其他门人朝夕相伴,切磋诗文,鉴赏书画。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有一回,师门聚会。黄庭坚拿出昨晚写的草书,请苏轼点评。

苏轼看后,捋须颔首,表示满意:“你的字,用一种现象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黄庭坚很期待:“老师快说,什么现象?”

苏轼口吐五字:“枯树挂死蛇。”

黄庭坚瞬间整个人黑线了,不带这么幽默的。他不甘示弱,说老师的字也好有一比。

苏轼:“你说,我受得了。”

黄庭坚:“乱石压蛤蟆。”

在座的人,都笑得肚子疼。这俩书法大师,互相“恶心”,旁人却不敢当真,这分明就跟如今的首富们动辄说自己“一无所有”“普通家庭”是一样的,好吗!

在这期间,黄庭坚的诗越写越好,世人开始将他与苏轼并称为“苏黄”。书法也是,与苏轼共同入列“宋四家”。

多年后,人在贬途的黄庭坚,听闻苏轼去世的消息,失声痛哭。他在屋里悬挂苏轼的画像,每天穿戴整齐,毕恭毕敬地向画像焚香行礼。

有人说起他与苏轼并称“苏黄”,难分伯仲,他即刻起身离席,赶紧回避说:“我是东坡先生的弟子,怎敢这么没大没小?”

3

苏轼不愧是最了解黄庭坚的人。当初,读了他的诗,人都没见着,就断定此人:“必轻外物而自重者,今之君子莫能用也。”

事实证明,黄庭坚正是一个看轻功名利禄,只重内心世界的人。这导致了他一生的仕途极为黯淡。他一生没做过大一点的官,基本都在县、镇一级兜兜转转。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官品太好,又遇上朝廷推行变法,一旦发现一些新政劳民伤财,他就坚决抵制,不执行。

他在江西泰和当知县的时候,朝廷颁布征收盐税的新政,地方官收上来的税额跟政绩直接挂钩。其他县都拼命在收税,他倒好,说“穷乡有米无食盐”,拒绝执行新政。结果,被降职到了山东德州德平镇。

当时,德州通判是赵明诚(李清照丈夫)的父亲赵挺之。赵挺之遵照上级指示,强力推行“市易法”,黄庭坚却以所在的德平镇“镇小民贫”为由,多次提出反对意见。等到赵挺之后来步步高升,仍始终记恨黄庭坚,让他吃够了苦头。

总之,黄庭坚仕途坎坷,主要原因是他坚持以民为本。他曾在官府前面刻上16个字,警示自己做官时屁股要摆正: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别人当官都是空喊几声为国为民,自己该怎么往上爬还是怎么往上爬,你黄庭坚真的屁股都坐到老百姓那边去了,领导怎么会喜欢呢?

别人官越做越大,黄庭坚却官越做越小。

但他根本不在乎。

元祐年间,“旧党”掌权。黄庭坚好不容易有点熬出头,被授予《神宗实录》检讨官、著作佐郎等职,负责修史。他却连连上疏要求辞官,实在辞不掉,才去赴任。

《神宗实录》修好了,来不及升官,他母亲病逝了。黄庭坚赶紧返乡守孝,哀伤成疾,几乎丧命。他是有名的大孝子,后来入了“二十四孝”。

守完母丧,回到朝廷,政治风向又变了。

“新党”重新上台,开始清算“旧党”。尽管黄庭坚向来没有门户之见,在王安石变法失败后,还曾公开说王是“一世之伟人”。但政治斗争总是那么残酷无情,人在官场,被波及时往往身不由己。

“新党”审查《神宗实录》的内容,从里面挑出了1000多条他们认为有问题的记载,说黄庭坚诽谤了宋神宗1000多次。无论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黄庭坚却始终不承认有诬蔑先帝之词。他的凛然正气,让整他的人都觉得无地自容。

最终,史官们认定《神宗实录》有32处表述存在问题,其中黄庭坚所写“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成了首要问题,罪名是“大不敬”。所谓“铁龙爪”,是王安石变法期间,一名太监设计的一种疏浚河道工具。用它治河,劳民伤财,效果很差,所以黄庭坚才有此记述。

面对审讯,黄庭坚仍不低头认罪。他淡定地说:“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确实如同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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