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惺惺惜惺惺(第1页)
第二十九章惺惺惜惺惺
霍萍没有急着回部队,她在唐山住下来了。她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仰仗了自己的父亲是师一号,她对通信连请假时说的是帮父亲办事,既然是帮师一号办事,通信连还能阻拦吗?霍萍晚上和石一花挤在地铺上睡觉,对石一花说尽了夸奖恭维的话,比如:“你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一定会有很光明的前途。”又比如:“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你的将来一定会顺风顺水,找到如意郎君也指日可待。”等等。其实霍萍本身是个性格倔强的人,是不擅长说这种话的,而且,她的师一号千金的身份也让她不屑于对平民子弟石一花说这种话。但眼下没办法,她必须这么说。她不知道石一花的前景究竟是不是顺风顺水,但她必须这么说。哪怕是谎言,也应该这么说。当然,这种谎言是善意的。而石一花本身,虽不像霍萍说得那么好,可也毕竟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好姑娘。
前半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都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后半夜,霍萍睡着了。她是电话兵出身,睡眠质量还是不错的,所以一睡就睡到了转天上午十点。当她睁开眼以后,发现石一花走了。石一花把自己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书籍、资料都打成了捆,在霍萍的枕头旁边留下一封信。霍萍爬起来以后,急忙穿上衣服,然后就把信打开了,见里面写到:“霍萍姐,永别了!我爱你,我更爱魏雨缪!我留下一个存折,里面有二百块钱,那是我参加工作一年以来的所有积蓄。本来是想给魏雨缪家里买一张书桌的——他们家始终没有一张书桌,而魏雨缪学习成绩那么好,他是在什么条件下学习的呢?这真是个谜。现在这个谜底用不着揭开了。我不关心那些了。现在这二百块钱就算我对你们俩婚礼随的份子钱吧!祝你们幸福!再见了!石一花。”
不祥之兆!霍萍最担心的问题终于出现了,她的大脑发出了“轰”的一声!
霍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赶到公安局报了案,她声泪俱下地恳求公安局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石一花,救救石一花,要找到一个活生生的全须全尾的石一花,不是发生了意外的石一花!公安局的同志对霍萍的心情是非常理解的,立马对工作做了安排,然后告诫霍萍,你回去安心等待回音吧,别着急,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霍萍此时就更不能急着回部队了,石一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踪的,毫无疑问自己是负有责任的。她回顾了一下,从昨天以来她对石一花说过的所有的话,感觉并没有说过对石一花构成精神刺激的地方,那么,石一花仅仅是因为失去了魏雨缪就万念俱灰了吗?
霍萍急忙给身在二连的魏雨缪拍了一封加急电报,说石一花突然失踪,请魏雨缪告假来唐山。那年月打长途电话非常不方便,而且价格很贵,所以一般就采取拍电报的方式,把最紧要的问题告知对方。
这封加急电报送到二连连部的时候,高家锁正跟指导员关着门发牢骚,说因为魏雨缪把炮弹计算到村里的水井里,所以,自己跟着沾了包,弄得自己一直努力表现,立了功受了表彰可还是提不了职。正说着,加急电报送来了。高家锁接过来一看,是给魏雨缪的,而且里面的内容是说石一花出事儿了,要魏雨缪赶紧去唐山一趟。高家锁自然是认识石一花的,而且一直对石一花印象不错,曾经感叹过魏雨缪这小子真有艳福,竟然被石一花这么好的姑娘看上。只可惜,魏雨缪不争气,朽木不可雕,狗屎上不了台盘,烂泥巴糊不上墙,现在石一花突然出事儿了,无疑又是魏雨缪造成的,否则霍萍怎么会亲临唐山呢?此时,高家锁既恨魏雨缪,又同情和可怜石一花,无疑心里也是相当着急的。他对外屋的通讯员说:“去,赶紧把魏雨缪叫来!”回身又对指导员说:“自打魏雨缪这小子来二连,我就没顺过,不行让他赶紧走了算了。”
指导员问:“走,往哪儿走?你是打算让他去唐山,还是打算让他复员?”
高家锁道:“当然是让他复员!你瞧瞧,你数数,一桩桩一件件,围绕他这都是出的什么麻烦事儿?咱二连不是也跟着背黑锅?”
指导员说:“魏雨缪确实捅过不少的娄子,但他是师里知名度很高的一个兵,连师一号的千金都紧追他不放,所以,咱们在处理他的问题上,还是小心为妙。别逮不着狐狸倒弄一身骚。你说是不是?”
高家锁说:“我倒没有得楞他的意思,我是说放他一马,他愿意去唐山就让他去唐山,他愿意复习功课就让他坐屋里复习功课。从今天开始,就给他放长假吧!”
这时,通讯员跑回来了,说没找到魏雨缪。
事情这么紧急,魏雨缪去哪儿了呢?去师部会见霍萍?不可能啊,加急电报就是霍萍拍来的!高家锁再次命令通讯员:“你去告诉整个指挥排,让他们全排出动,寻找魏雨缪!”
指挥排全排人马分散出去,到营房各角落和各营去寻找。此时,指挥排长多了个心眼,暗想,魏雨缪会不会在传达室眯着呢?这小子智力超群,净出妖蛾子,说不定就在传达室躲心静背书呢!结果,指挥排长亲自来到传达室,还别说,真在这儿找到魏雨缪了。他刚推门进去,想数落魏雨缪两句,却见魏雨缪一摆手就把他制止住了,说:“有事儿一会儿再说,先让他把话说完!”
让谁把话说完呢?指挥排长不认识,此时屋里除了坐着值班的一个战士,另有三个穿便服的中年汉子。指挥排长便闭住嘴,听他们说什么。只听一个中年汉子说:“魏雨缪,去年在白土公社,咱俩打个平手,我对你是不服气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碰上过你这样的对手。今天,我仍然要出三道题,你如果答上来,我就永世不回平洲地区,不回白土公社;否则,我就还会回来报复对立面敌手。现在你们帮着对立面把我们的人全抓起来了,这很不公平,为什么不抓他们?难道他们没干过打砸抢的事儿吗?”
魏雨缪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你怎么知道对立面一方的人该抓没抓?凡是参加过打砸抢的人该抓都会抓的,不管他是哪一派的。你不是要出题吗?我洗耳恭听,我但愿你远走他乡,别再回到白土公社了。因为白土公社的人们对你恨之入骨,就算你改弦更张,改邪归正,估计你没有像样的前途了。”
中年汉子已经按捺不住了:“要不要开始?”
魏雨缪道:“请吧。”
中年汉子咳了一声道:“请听好:第一题,时钟刚敲了十三下,你现在应该怎么做?第二题,老李,老赵,老王三个人下棋,总共下了三盘。问他们各下了几盘棋?(每盘棋是两个人下的)第三题,二妞和小华每人有一包糖,但是不知道每包里有几块。只知道二妞给了小华八块后,小华又给了二妞十四块,这时两人包里的糖的块数正好同样多。魏雨缪,你说原来谁的糖多?多几块?”
魏雨缪道:“鬼子六,你输定了。”
中年汉子道:“你愿意喊我名字就喊刘卫国,甭喊我鬼子六,鬼子六这个名字是你能喊的吗?我这人倒驴不倒架,别人小瞧我得问问我腰里的盒子答应不答应!”
屋里的人一听这话都悚然一惊,怎么,这个中年汉子腰里有盒子枪?部队去平洲地区解散武斗队收缴枪支,回来的时间并不长,对盒子枪这三个字眼仍然耳熟能详,而且非常敏感。此时,值班的战士和指挥排长就想站起来往外走,刘卫国一下子就把门堵住了,说:“谁都甭想走,这里正在演戏,没有观众那还有什么意思?”
魏雨缪看了一眼指挥排长,使个眼色道:“对,大家都不要离开。”然后转向中年汉子,“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喊你鬼子六,那我就喊你刘卫国。刘卫国,我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中年汉子道:“请吧。”
魏雨缪道:“第一题的答案是:应该修理时钟;第二题的答案是:两盘;第三题的答案是:原来小华糖多;十四减八等于六块,因为多给了六块,两人糖的块数正好同样多,所以原来小华比二妮多十二块。”
魏雨缪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三个中年汉子中的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对答案。魏雨缪答完以后,刘卫国问那个人:“有差异吗?”那个人回答:“没有。魏雨缪这人真邪了门儿了!”
刘卫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走立马就走。以后永远不会回白土公社。但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就是,你是我见过的最让我佩服的人!好了哥们,再见,后会有期!”三个人把指挥排长拨拉开,就拉开门走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指挥排长就抓起桌子上的电话,要打电话,但见那三个人钻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轿车,一溜烟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指挥排长便问魏雨缪:“你是很有智慧的人,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了你,但你为什么放走那个人?”
魏雨缪道:“我拦得住他吗?你不是也看见了,他是坐没有牌照的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