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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事端伏再起(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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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胡二海,听说你干得不错,立了功受了奖,值得我们学习哩。”

胡二海的怨气正没处发泄,此时便从他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主持工作,干了多少危难险重的活以后却抹掉了“主持”成了“白牌”,一股脑向刘干事倾倒出来。刘干事“哦”了一声道:“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一句“来日方长”不要紧,正钩了胡二海的腮帮子,他便像喝醉了酒一样不可遏止地说起魏雨缪如何逼着他改名字,如何动辄训人、不近情理和他一再忍受的窝囊气,说如果魏雨缪提了干他哪还有什么“来日”?还完全否定了他原本赞成的对郭大爷家事和刘柱问题的处理,特别是违背承诺抖出了石一花。把一次先进人物的采访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告状。直到说得刘干事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够了!凭你这种觉悟怎么能当班长呢?能怪魏雨缪吗?”

应该说胡二海还是个比较诚实的人,不掖着不藏着怎么想就怎么说。但是这就让刘干事奇怪,连队里有的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样小肚鸡肠。不过,胡二海反常的表现倒让刘干事晦暗的心情明朗起来,他现在只对魏雨缪感兴趣,其他的杂念挥之即去。他不太相信魏雨缪会在这里“挂勾”,这种情况在容易冲动的新兵身上才可能出现,他必须印证一下,让扑朔迷离的魏雨缪水落石出。

刘干事一路打听着找到”状元二条”“状元三条”石一花住的棚屋,不巧,杨爱珍正在生孩子,石一花在接生。门前聚了一堆人在听吩咐等消息。他问其中一个拎着一壶热水小伙子,“你认识魏雨缪吗?”这个小伙子正是刘柱,笑呵呵地说:“你问我算是问着了。”便把他所知道的魏雨缪滔滔不绝诉说一遍。旁边男女老少七嘴八舌跟着插话,直把魏雨缪夸成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刘干事叹服魏雨缪是个能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建立了这么好的群众关系,但他心存异议,这个拿了商店绒衣绒裤的人——也就是“抢商店”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屋里终于传出婴儿哇哇的哭声,大家便是一阵欢呼。这时二连副连长和指导员领着团长来了,带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奶粉、橘子汁。人群**起来,刘干事迎上去敬礼,接生的石一花满头大汗地开门出来,说:“好重的大胖小子,足有七、八斤呢!”忙和各首长握手,团长朗声道,“吉祥啊,多了一门炮是不是?”大家哈哈大笑。团长说这丫头还真行,叫什么名字?“首长,我叫石一花。”一干人进屋看望大人孩子,刘柱也顺便把热水送进去,刘干事便悄悄地尾随其后,直到这一刻,他的心情仍然是平和明朗的,还在感叹基层连队与老百姓吃喝拉撒睡五彩缤纷真是“火热”的生活哩!

等到转天石一花有了空闲,刘干事找她谈了话以后,他的情绪便发生了急遽的变化。

在石一花住的棚屋门前,两人找了两块砖头面对面坐下。

“听说,你和魏雨缪关系不错?”刘干事开门见山。

“是的,”石一花笑了,“我喜欢他。”石一花是个外向人,她爽快地承认自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魏雨缪,魏雨缪身上有那么多的闪光点让她为之着迷,她那么迫切地希望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穿四个兜的上级领导能够帮忙成全这件事;但是,毋庸置疑石一花太年轻而心计不足,在刘干事问到魏雨缪什么态度时,她说,“我妈妈把我托付给魏雨缪,他答应说‘您放心吧!’”

如果不是当事人,便不能体会当时石一花的迫切心情,因此可能会责怪石一花不曾领会“欲速不达”这个词的实际分量,责怪她单方面、想当然地把魏雨缪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看成郑重的人生承诺,责怪她或许也知道这么说有点牵强,可她为了促使爱情的成功偏要这么说,就把魏雨缪推到了相当被动的位置。

“啊,原来如此!”

刘干事皱起眉头细瞅眼前这个目光单纯容貌娇好的姑娘,为魏雨缪如此轻而易举就捕获了一个年轻姑娘的芳心而忿忿不平,他说:“姑娘,魏雨缪这么做是纪律不容许的,他救你是应尽义务,你不必以身相许。再说,凭你这么好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小伙子找不到啊!”

“你是让我离开魏雨缪?”石一花终于听明白了,刘干事原来是来“策反”的,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心里油然生起反感,清澈的眸子闪着泪花,“需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不会给部队添麻烦,不会影响他的!”石一花胸脯起伏语音急促,她想说服刘干事,可刘干事的态度是斩钉截铁的:“不行,你现在就已经在影响他了!”

石一花非常后悔偏听偏信跟刘干事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如果告诉刘干事她和魏雨缪本来什么事也没有,还会惹来刘干事的责怪和奚落吗?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石一花觉得反正没有退路了,便绵里藏针告诉刘干事:“魏雨缪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可以等他,复员后去哪里都没关系。选择谁和放弃谁都不能强人所难对不对?”

“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该想的都想过了。”

还能说什么呢,刘干事非常失望地看着石一花:这个姑娘简直不可救药!他忘记了说再见,径自站起身拂袖而去。

为避免再次引起争吵,这次刘干事没找二连的领导,他直接找到团长,给魏雨缪结结实实奏了一本。这样做也是想在团长面前表现一点正直,挽回一点以往丢失殆尽的面子。当然,他这么做没人说他不对,可是为什么不先去找魏雨缪谈,听听魏雨缪是怎么想的呢?是疏忽了还是认为根本就不需要呢?他自己没做更深一层的思考。他是这么一种人,政治热情蛮高工作干劲很大,但在别人看来却经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角色,对待领导和下级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是帮忙还是添乱。倒总是理直气壮喋喋不休。

团长听了以后自然是大光其火,立即叫来了二连的领导:“这个魏雨缪刚刚表扬了没两天,就又出了个‘挂勾’!真是烂土豆——不禁刮!朽木不可雕,烂泥巴糊不上墙,不堪造就!你们怎么这么闭塞,难道没看出一点迹象?”

二连的领导确实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们也会把问题解决在下边而不会把问题上缴。他们坚持说这事要好好查一查,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解决不好这件事我就处理你们!”团长迁怒于二连领导,对他们下了逐客令,他对于任何违犯纪律的行为都难以容忍,不管这个人是谁。

在报道组里,刘干事还在一个劲发牢骚:“我刚知道魏雨缪却原来是这么一个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还有那个石一花,简直不可理喻!”丹顶鹤耐心解释说:“人的性格总是各式各样的,怎能整齐划一!再说,一个人的性格也总是多面的,哪有单纯得像清水一样的人?”丹顶鹤还背语录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石一花看上魏雨缪是有原因的,再说表达爱意是石一花自己的事,你怎么能迁怒于魏雨缪呢?”

可是没用,刘干事根本听不进去,他不屑于与丹顶鹤争论,说:“你一个小年轻的,懂什么‘爱’不‘爱’的?别受魏雨缪传染也犯错误吧!”

报道魏雨缪的文章自然就搁浅了。他的撤销记大过处分和提干问题本来就如履薄冰,现在看来更是雪上加霜了。

当然,魏雨缪本人对刘干事背后干了什么一无所知,他按部就班做着该做的事。团政委与他谈了话,说经请示师党委,他的记大过处分被正式撤销。安排他做例行的体检,也是请示过师党委的。魏雨缪自然万分兴奋,感觉自己这条鲤鱼终于要跳龙门了。蓝天有史以来没有这么广阔过,空气也从来没有这么新鲜过,人生啊,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一直以来,他做事做人都十分低调,眼下就突然有了一种“想低却低不下来”的“体轻如燕”和“腾空而起”的要“飞”的感觉,走起路来出奇地快,面孔自然十分红润,快要变得僵硬的表情也笑口常开了。既然做着正式当排长的准备,就要操心连队的工作,他兴冲冲地从营房体检回来的时候,还给连队带来了够吃一周的蔬菜粮食,给大家带来了许多家乡的信件,还额外多买了两条烟要与大家同乐。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副连长和指导员严厉的目光。

……

话说高家锁一直住在师医院的驻地医院里,想回连队可是营里团里都不同意,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于是天天急得火烧眉毛。其实,他应该能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伤没伤在别处,正伤在睾丸上。钢筋头把他的附着在睾丸上的精索打烂了。当时在非常情况下的医务条件又十分有限,医生给他做了最简单而且保险的处理,清除了那些稀烂的东西,然后进行了缝合。最后告诉他:“将来你的**没有问题,但不会有孩子了。”营里团里让他多住些日子医院其实就是在感情上对他表示一点点关切和补偿。此外营里团里并不能帮上太大的忙。

高家锁当时对这个问题还没有太重视,感觉没孩子就没孩子呗,不行就领养一个,或从亲戚家过继一个;再不行就干脆不要孩子。他把事情想得非常简单。但他夜里躺在病**正睡着的时候,被一阵哭声惊醒了。他睁眼一看,见傅郁芳和师卫生科吴科长正坐在他的病床边。他的一只手被吴科长紧攥着,而傅郁芳正在两手捂脸痛哭流涕。

高家锁急忙抽出手来把毛巾递给傅郁芳,说:“傅郁芳,你哭什么?快擦擦,我的伤不算重,你不要哭。”

傅郁芳边哭边说:“你没有生殖能力了,让我怎么办?我这辈子就盼着生个儿子也在部队当兵呢!我爸不是将军,我一定要让儿子当将军。可是,你的伤生生打破了我的美梦啊!”

傅郁芳的话自然不是一厢情愿的瞎说。她父亲是师二号,资历很老,又做的是政治和人事工作,在部队的人脉很广,实现傅郁芳的愿望协助和帮衬小外孙在部队成才,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傅郁芳说的应该都是实话。这样的话虽然属于关起门来才可能说,在面临眼下这种严峻形势的时候,她这个有名的爱挑剔的“刺儿头”是不可能憋住不说的。

吴科长此时就劝慰傅郁芳,说:“傅郁芳,你和高家锁的感情问题是最重要的,孩子问题是第二位的,你一定要冷静,不要急于做出什么决定。”

但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傅郁芳当时就做出了决定:“高家锁,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在明处吧——咱们分手吧。你也别记恨我。我实在是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你折了胳膊断了腿,哪怕少一只手一只脚,都无所谓。就是这失去生殖能力让我没法接受!”

吴科长急忙拦住她的话头,说:“别介别介,傅郁芳,你不能这样!”

高家锁此时却表现得非常冷静:“吴科长,你甭劝傅郁芳了,我支持傅郁芳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应该有自知之明。”

傅郁芳听了这话,便呜呜地哭着跑出了帐篷。吴科长便也急急地追了出去。高家锁在他们身后喊道:“吴科长,你甭劝她了!这样挺好的!”

至于吴科长会不会劝慰傅郁芳、怎么劝慰傅郁芳,高家锁已经不去想了。因为,他现在正如释重负。他心里惦记着冀红琛,正找不到合适借口摆脱傅郁芳。眼下的借口不是正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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