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飘逸的女兵裙(第2页)
三个人都沉默起来。显而易见,霍萍的意思是要挟丁副师长一下,让他破例招她们入伍。今年夏天,她们三个中学毕业以后已经在家里闲散了三年了——去县市工厂当工人,不是没可能,而是她们不想去;上山下乡,师部军人子女还真有去的,因为表现突出还上了当地报纸,不过也是凤毛麟角。而她们三个对上山下乡连想都没想过。她们朦朦胧胧地感到自己的理想归宿还是在部队里,此外,别无选择。但她们不想那么早就被“管制”起来,还想再玩两年。是今年夏季的女兵裙诱使她们突然下了决心,委派冀红琛往军部跑一趟求求副军长父亲,只要他给师里打声招呼,她们的问题就算解决了。那么,等到年底的正常招兵不行吗?不行。女兵裙的**力太大了,她们实在忍不住了。在这一点上她们三个出奇地一致:想一出是一出。
刚才小女兵的忽闪的裙裾和**的小腿,更让她们感到不能再等了,真的不能再等了!要促成一件事情,可能有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谁都想象不到,促使她们立马就下定决心要当兵,而且,刻不容缓,那原因有些可笑——就是因为漂亮的女兵裙。
她们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就由霍萍打头,相跟着往丁副师长家里走去。当然了,她们想要挟一下丁副师长,是不是还包含着对小女兵的嫉妒,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们在丁副师长家门前支好自行车,还没敲门,丁副师长手里拿个计算盘自己蓦然间走了出来。
“你们找我?”
“对,丁叔叔,你家菜地的西红柿生虫子了。”霍萍心里怦怦乱跳着说。
丁副师长笑了起来,边返身锁门,边说:“谁家菜地里没虫子?还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来专程告知吗?”
小胖傅郁芳对霍萍拐弯抹角有些不耐烦,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兵从你家出来,这可是个大虫子!”
丁副师长转过身来看着她们,脸上“刷”一下子就胀红了,本来就是黑红的脸膛变成了酱紫色。若干年后,当她们回忆这一段事情的时候,还倍感唐突,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师首长说话呢?只因为自己的父亲官高一级就肆无忌惮吗?怎么着也该给丁副师长留点面子不是?但当时她们就是这样说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没法收的。当时丁副师长嗫嗫嚅嚅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肯定看错了,我回家来是取计算盘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步兵团里的炮手怎么计算距离的问题,否则,不会在操课时间回家的。”
操课时间回家,确实是不应该的,可是作为师一级的首长,谁又能奈他何?尤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但丁副师长在三个女孩面前还是竭力掩饰着。这时,轮到冀红琛开口了,她清了下嗓子说:“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且对谁都不说。”
丁副师长对家属院的孩子们自然是耳熟能详的,冀红琛就是冀副军长的女儿,他怎么敢视而不见呢?于是,他马上换了语气,笑盈盈地压低声音问:“什么条件?我倒想听听呢。”
“我们想当兵。”霍萍抢着说。
“急什么?再等半年,年底招兵的时候我帮你们办。”丁副师长说。
“不行,我们等不及了,就要现在办!”
“你们难为我啊!除非冀副军长跟我打个招呼。”
霍萍感觉事不宜迟,就把话接了过来,说:“她们俩刚从冀副军长那里回来,已经谈过了,冀副军长是同意我们当兵的,不信你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丁副师长一听这话,就回身再次把门锁打开了,走回屋里,霍萍她们急忙跟了进去。一进屋,她们就闻到他的家里洋溢着一股生葱生蒜的呛鼻气味。丁副师长果真拨通了冀副军长的电话,如此这般地询问了三个女孩想当兵的事,好像是那边同意,所以丁副师长连连点头,而具体时间是现在就入伍还是半年后,他根本就没提。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感觉他很鬼,很善于模糊概念。接着,丁副师长就挨个给霍萍的父亲和傅郁芳的父亲打电话,诉说她们想当兵的迫切心情,当然,也不提具体时间问题,待他们都首肯了,他就撂下电话,对她们说:“一个星期以后办。但你们可要守约,军中无戏言,咱们讲好的条件你们可不能当儿戏!”说完还玩笑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在霍萍的宽脑门上弹了一记。
三个女孩一叠声答应。
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个星期以后,她们都穿上了新军装,正儿八经地入伍了,从此走上了各自的岗位,一幅五光十色的新的生活画卷在她们面前徐徐展开。回首往事的时候,估计她们也会扪心自问:如果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能这么简单顺利地说当兵入伍就当兵入伍吗?但当时她们就是这么入的伍。在非正常时间,半截腰插入部队,自然会在她们周围产生各式各样的议论,她们也许听得到,也许听不到,反正她们既然这么做了,就一点也不反悔。在她们父亲的保护伞下面,别人就算议论,又能奈她们何?此为后话。
话说霍萍入伍以后按照父亲的意愿被安排进了师部通信连的有线排;傅郁芳进了师医院做卫生员;冀红琛则进了师部文艺宣传队,因为个子高挑又没有其他特长,就被安排在曲艺组,学习说唱节目兼报幕。
傅郁芳和冀红琛都迫不及待地穿起了女兵裙,而霍萍只能干看着望洋兴叹,因为她整天训练累得臭死,身上总是汗臭味,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情穿起女兵裙,只是在周末休息时穿一会,而因为女兵裙产生的种种喜悦心情早已大打折扣。只是,她戴上无檐军帽,加之额前刘海均匀撒开,就把“奔儿头”掩饰得恰到好处。母亲夸她穿上军装以后很像文革前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面扮演吴琼花的祝希娟。“很像”大牌演员,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当然让她说不出的惬意!此时,她突然恶作剧地想去会会那个妖魔一样的小女兵,尤其想查一下小女兵的底细,想知道她是什么背景!
霍萍犹豫着,以什么姿态去见小女兵呢?作为战友和颜悦色?作为调查者和被调查者横眉立目?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调查?假如人家有更大的背景,会把自己当回事吗?甚至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以致影响到父亲?十九岁的霍萍,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如雨后春笋蓬蓬勃勃,又如田野的春草抑制不住地疯长。
周末的晚上,她以看望冀红琛的名义来到师部宣传队,她想和冀红琛结伴去找小女兵。周末晚上的宣传队一反平时笙管齐鸣呜哇喊叫的情景,蓦然间变得非常安静。此时,冀红琛正在排练室拿着几页纸轻声背诵坐唱二人转《处处有亲人》的唱词:
阳光灿烂照山河,
江南塞北新事多,
汽笛长鸣震天响,
火车隆隆唱赞歌。
(白)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呼和浩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