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两厢终须拆(第3页)
霍萍和魏雨缪抱得紧紧的,说:“小魏,但愿你不会食言,将来我不论做什么工作,都会一心一意辅佐你,为你鹏程万里献出我的一切。”
魏雨缪感动地哭了,肩膀猛地抽搐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活得太压抑了,今夜是霍萍把他的全身心都解放、释放出来了。枕巾都被他哭湿了。霍萍也不阻止,任他一直哭完。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
转天一早,父亲便把信送到邮局去了,一刻也没耽误。中午,一家人在小饭馆吃了定亲饭,魏雨缪父子喝了茅台酒,那年月茅台酒才几块钱一瓶,一点不贵。当然,即使如此,也是霍萍掏的腰包。此时此刻,霍萍已经改口把伯父伯母叫“爸”“妈”了。老两口自然爽快地回应着,乐得合不拢嘴。饭后一家人一起爬了泰山,老爸怕霍萍身体吃不消,主张爬一半,只到南天门,玉皇顶就不爬了。谁知霍萍摆摆手说:“你们只到南天门吧,我自己上玉皇顶。”说完就头前走了。老爸让儿子赶紧去追,魏雨谋道:“我哪爬得过她。”根本不去追。当他们一家爬到南天门休息的时候,霍萍已经喜笑颜开一蹦一跳地从玉皇顶回来了。
老爸老妈看着霍萍红红的脸蛋,笑得合不拢嘴。下山的时候,天已傍黑,霍萍和魏雨谋放肆起来,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间或还接个吻,看得老两口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子。
魏雨缪和霍萍只在家里待了三天就回部队了。回去以后,魏雨缪就向高家锁提出年底复员的事儿,请高家锁放行。因为,那时候团里年底要组织“教导队”,对计算兵、侦察兵和通讯兵的尖子进行集训,魏雨缪担负着为计算兵讲课的任务。所以,他要早点向高家锁打招呼。而高家锁一直没有提职,心里也不太痛快,便说:“愿走你就走吧,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早晚咱们都得走。”回过头来,高家锁就向团里打了招呼,说这一期“教导队”就不要安排魏雨缪讲课了。
这时,团政治处的丹顶鹤来找魏雨缪,告诉他,现在部队里一些人在议论参加高考的事儿,但议论的范围很小,只局限在领导层和一小部分干部子弟之中。丹顶鹤准备报名,但没有名额。据说,一个团才两个名额。丹顶鹤问魏雨缪:“你能不能从师一号那边淘换两个名额,咱俩一人一个?”魏雨缪说:“我淘换不来,师一号不喜欢我。我是打算复员以后参加高考的。”丹顶鹤问:“你让霍萍想想办法不行吗?霍萍不是跟你老铁吗?”
魏雨缪还是摇了摇头,说:“霍萍是个性情中人,但不是喜欢钻营的人。她也影影绰绰地听到了旁边的人们在议论这件事,我曾经问她:‘你没听师一号讲过部队人员参加全国高考的事儿?’霍萍便摇摇头,说她真的没听到过。我想,霍萍对我是不会说瞎话的。”
丹顶鹤很失望,他感觉魏雨缪没说实话,便长叹一声说:“唉,在面临个人切身利益的时候,老朋友也是靠不住的。”
魏雨缪对这话不爱听,就说:“丹顶鹤你甭念三音,事实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跟高家锁打完招呼,年底保证复员回家。现在我的复习时间有限,已经急得火上房了。”
丹顶鹤撇撇嘴说:“好吧,我就看你怎么表现,我现在正在写一本长篇小说,里面有你的原型,你要不好好表现,看我怎么写你。”
魏雨缪哈哈大笑,说:“随你便,爱怎么写你就怎么写,我绝对不拦着。”
丹顶鹤也阴阳怪气地哈哈大笑,说:“你想拦可拦得住啊!”便捶了魏雨缪一拳就走了。
谁爱写谁写去,想写什么只管写。魏雨缪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没过两天,发生一件事,魏雨缪就不能不求助于霍萍了:那胡二海退伍回到家乡以后,当了村长,谁知他上任伊始便挪用了“村提留”的钱大吃大喝,还给自家盖了房子打算娶媳妇用,结果被村民举报,公社马上就要处理他,说,一,你马上把钱归上;二,出两年河工罚劳役;否则,将正式逮捕,判几年也说不定。胡二海一下子就吓坏了。在浑身筛糠的同时,就想到了魏雨缪,感觉这件事只有魏雨缪能帮他,因为魏雨缪身后站着霍萍。一来可以找魏雨缪借钱,二来可以让霍萍以师一号的名义对公社说情。如此一来不是一切全都摆平了吗?
没办法,遇到这种事魏雨缪不能不管。于是他就求助于霍萍了。接下来,霍萍就既掏腰包又亲自打电话,终于把事情摆平了。胡二海感激得痛哭流涕,亲亲地也有些肉麻地直接喊了霍萍“嫂子”,霍萍微微一笑没拾茬。
该请霍萍出面的事,必然会请;不该请的,任你说下大天,魏雨缪也不请。但一个星期以后,他这边又来事儿了:石一花寄来一封信,说听说魏雨缪和霍萍定亲了,便一下子心绪全乱了,根本复习不下去功课了,打算找个寺庙出家。还说,她的命就是魏雨缪给的,理应还给魏雨缪,但既然魏雨缪不想要,那她只能出家。既然如此,还参加什么高考?她准备把复习资料和书籍全部烧掉!
天,这不是横生枝节,乱上添乱吗?魏雨缪急忙再次跑到师部通信连找到霍萍,拿着石一花的信问霍萍怎么办。霍萍对这种事也从来没经历过,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实在想不出主意,就说:“小魏,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为这件事分心,我亲自跑一趟唐山,我给石一花做做思想工作去。”
现在霍萍做为名副其实的妻子,已经开始为魏雨谋收拾残局了。这件事如果放在傅郁芳身上,按照她的性格,很有可能会说:“你作了祸,凭什么让我给你擦屁股?”霍萍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方式,就截然相反。她感觉自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同时也有这个能力。她的心中一直酝酿着为魏雨谋“包打天下”的情结,而且,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即使她也解决不了石一花问题,也要去为魏雨谋顶这个“雷”,如果让魏雨谋陷进去拔不出脚,便是自己的失职和失败,那也是自己没法承受的。魏雨缪抱住霍萍,亲着她的宽脑门说:“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谢谢你啊,我的好妻子!”
虽然他们并没有结婚,但现在魏雨缪已经开始喊霍萍为妻子了。别人喊霍萍为嫂子,霍萍装听不见;而魏雨缪喊她妻子,她就十分受用。当然,只要别在外人面前这么喊就行。
霍萍再次在通信连请了假,立马奔赴唐山了。现在石一花还住在地震棚里,老娘已经去世,家里就石一花一个人。才几天工夫,现在石一花已经憔悴得可以,脸色蜡黄,头发蓬乱,嘴唇爆皮,一直低垂的两眼也没有神采。地震棚里的地铺上、椅子上、板凳上,到处乱哄哄地摆着复习资料和书籍。她已经两三天没去上班了。霍萍来的时候,正看见石一花在收拾这些书籍资料,在打捆,准备拿到郊区去烧掉。
霍萍赶紧拦住了石一花,并对石一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而且,根本不愿意见我。但我却不能不来见你。因为,事情缘自于我。”
石一花低着头,脸色阴沉着一言不发。霍萍不得不把自己几时认识的魏雨缪,几时与魏雨缪擦出爱情的火花,中间遇到哪些阻力和挫折,一五一十告诉了石一花,最后总结说:“魏雨缪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我的生活的,他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家庭背景比他强,但我不会因此看不起他,更不会因此成为我影响他发展自己事业的障碍。相反,我会充分利用我家庭背景的优势,为小魏发展自己的事业铺平道路。小魏不是一般人,他是天才,他需要我这样有家庭背景的女人辅佐。”
怎么一下子就说到家庭背景呢?对一个平民子弟讲这些是不是太残酷?没错。霍萍说着话的时候,就看到了石一花非常不舒服地坐卧不宁。但说到家庭背景,似乎就说到掯儿上了。虽然,霍萍是无意中说到这个问题的。她本来并不想张扬自己的家庭背景如何如何,如果跟军长比呢,如果跟军区司令比呢?你的师一号不是又显得小了?所以,霍萍完全是话赶话说到这个问题。但如此一来,却让石一花突然猛醒了,没错,既然爱魏雨缪,就应该最大限度地成全和辅佐魏雨缪,而成全和辅佐魏雨缪最主要的方面自然就是成全和辅佐他的事业。自己只是个医院的小护士,有什么能力成全和辅佐魏雨缪来完成未来的事业?
石一花又开始把复习资料和书籍打捆了,说:“霍萍,这件事我想通了,我应该让贤。魏雨缪的妻子这个位置理应由你来坐。我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但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现在心里完全空了,背书也记不住。而且,现在看见这些资料、书籍我心里就堵得慌,我得把它们都烧了!”
“你不要这样!”霍萍抱住了石一花,力图把石一花阻止住。她感到石一花的肩膀在颤抖,她也是女人,她知道,此时其实是石一花的心在颤抖。霍萍突然哭了,哭出声来。石一花停住手,说:“霍萍,你哭什么?你既有自己的事业,又有心爱的丈夫,该哭的是我啊!”
霍萍哽咽着说:“一花,你虽然没哭,但我知道你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心里是非常难受的。我也是女人,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
石一花终于忍不住了,她把头伏在霍萍肩膀上“呜”的一声就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