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横刺生枝节(第3页)
“我辛辛苦苦伺候她,给她崴屎崴尿,给她按摩、扎针灸,就因为将来她要做我儿媳妇,否则的话,我吃饱了撑的天天伺候她?我把你爸撂家里一撂就是一年呐!”
“妈,过去的事您甭总挂在嘴边上。小林琳肯定会把您的好儿记一辈子。情况在不断变化,日子也要一天天过。咱们都应该心胸开阔,向前看。”
“你甭给我做思想工作,我就是放不下小林琳。说不定哪天我就跟你爸去部队找首长说道说道去:她小林琳算什么品质的女兵啊?”
“妈,我说句透底的:如果人家小林琳不往上走,就跟着我做一个小干事,她心里不痛快,一辈子憋憋屈屈,您看在眼里会高兴吗?”
“……”
没错,那样的婚姻能不能维持得住都是未知数。
“妈,搞对象是男女双方的事儿,一厢情愿不行,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行,强扭的瓜不甜,这个中国的老理儿您肯定比我清楚,”桂南侠说着,就把冀红琛推到了母亲眼前,“妈,您瞧瞧冀红琛这身段,这个头!将来咱家有了大孙子肯定也是高高的伟岸的美男子,往小了说,继承父亲的衣钵去当团长,往大了说,继承姥爷的衣钵去当军长;如果有了大孙女,那天生就是跳舞蹈的料,到时候我就送女儿学芭蕾去!”
桂婶儿一点没笑,转身进里屋了,把桂南侠和冀红琛晾在外间了。
老爸炒得一手好菜,自从五几年公私合营把店铺交给国家以后,老爸就潜心烹调,熬鱼、炖肉,包饺子、捞面,样样做得有滋有味,一点不次于饭店的水平。不过,老爸把炒好的菜都端上桌以后,桂婶儿却说什么也不上桌吃饭。冀红琛把饭菜拨到一个碗里给桂婶儿端过去,桂婶儿就扭过身子,给冀红琛一个后背。
桂婶儿年近六十,已经是这个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耍性子?没错,她付出得太多了,她对眼前的事实接受不了。她对小林琳另寻高枝,而外人来家做儿媳妇这件事想不通。而且,她认了死扣,下定决心非要去部队一趟,给小林琳告一状!
桂婶儿一天都没吃饭。晚上睡觉也是问题。桂南侠和冀红琛并没有确定关系,也没登记,睡在一间屋显然不行。单独和桂婶儿睡在一起,肯定更不行。而桂南侠家里只有里外间两间屋。怎么睡?最后决定,桂南侠和冀红琛睡外间,在屋子中间拉一道布帘。
桂南侠自从提了副团长以后,因为动脑子的事儿特别多,就患上了神经衰弱的毛病,夜里睡觉特别轻。是夜,桂南侠就被冀红琛轻轻的抽泣声惊醒了。他光着身子就跑到布帘的这边,一下子钻进了冀红琛的被窝,把冀红琛紧紧搂住了。
冀红琛哭着说:“你不能这样,咱俩的关系只怕维持不了,你赶紧回自己的被窝吧。”
桂南侠说:“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妈早晚会想通的。她一时不能接受你,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放不下小林琳。对这一点你一定要心中有数。”
冀红琛停止哭泣,说:“那好吧,我就依你。嫁到你们家算倒了霉了!穷家破业不说,还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穷事儿!””
桂南侠说:“你不会是嫌贫爱富吧?”
冀红琛经不住这种“上纲上线”的话的刺激,一下子翻了脸:“嫌贫爱富?嫌贫爱富我还到你们家来?”
桂南侠紧紧抱住冀红琛,想亲吻,冀红琛就使劲挣扎,两个人便较起劲来。冀红琛用胳膊肘子死死抵住桂南侠,让他没法搂她。冀红琛之所以对一句话这么当真,是因为那年月嫌贫爱富绝对不是好词儿,那涉及到一个人的道德品质评价。造出舆论的话,就会影响这个人的进步。桂南侠见事情僵住了,立即开动脑筋,讲起一个段子:“我给你讲个两口子打架的真事,二连的六班长是个老兵,临复员把老家的未婚妻叫来了,住在团招待所里。转天与大家一见面,两个眼圈都是青的。大家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一宿干了六次。”
冀红琛抵着桂南侠的胳膊肘子松开了:“这个女人下手忒狠了,往眼上打,多危险!”
桂南侠顺势把手伸向冀红琛下身:“是干这个,一宿六次。”
冀红琛一下子捂住脸:“坏蛋坏蛋坏蛋坏蛋!”却没有阻拦桂南侠正在游走的手。冀红琛早就听师医院的傅郁芳说过,这种事虽是夫妻之间的必修功课,却是不能过量的,出了青眼圈,肯定是肾亏了。
……甭管老妈是什么态度,桂南侠与冀红琛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两个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旁人是拆不开的了。
他们回到部队以后,就在师政治部开了证明,准备结婚了。因为桂南侠三十有三,已经不小了。而冀红琛的父亲冀副军长对这个女婿也是很认可的。问题是,这时候桂婶儿一只**疼痛,并且流清水。在地方小医院检查,说有可能是乳腺癌,需要到大医院就诊。没办法,老爸带着桂婶儿来到部队找桂南侠。桂南侠并没有什么高招,就央求冀红琛想办法。冀红琛便让冀副军长帮忙,把桂婶儿送到了北京301医院。结果,一去人家就把桂婶儿留下了。说桂婶儿的乳腺癌已接近晚期,眼下非常危险。
桂婶儿住院,身边没人陪伴不行,而老爸又得赶回老家去照顾外孙,于是桂南侠让二连派两个人去301医院照顾老妈。就算出公差了。因为桂南侠和冀红琛都是不可能离开部队工作的。于是二连便指派侦察班出两个小兵前往了。
就在这个阶段,石一花突然来到部队,找到了魏雨缪。她首先与连长高家锁和指导员见了面,然后就来到魏雨缪所在的侦察班,屋里的其他人见是石一花来了,知道她和魏雨缪之间关系复杂,便都躲了出去。石一花便从带来的提包里拿出一大堆书籍资料,说今年夏天,刚刚复出的邓小平同志主持召开了全国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此次会议实现了对1966年取消高考的否定之否定,变原来“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十六字招生办法”为“文革”前的“统一考试,择优录取”。被废止了十一年的统一高考,将在全国人民的欢声雷动和奔走相告中恢复它应有的地位!
石一花自己的目标是考取军医大,将来到部队医院工作。这个消息不啻是在魏雨缪头顶上响起的一个晴天霹雳!这个消息来得太重要了,太是时候了!一向沉稳的魏雨缪完全失去控制一般,猛地抱住了石一花,一叠声说:“谢谢你,谢谢你,一花!”他立即把复习资料和书籍都留下了,然后向高家锁请了假,就带石一花上街了。
魏雨缪万分兴奋地在街上一家小餐馆用他本来不多的津贴费请了石一花。两个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嘻嘻哈哈,谈笑风生,边吃边喝边聊,那叫畅快!魏雨缪感到,粉碎“四人帮”以后,国家仍处于政治僵化、经济解体、教育断层的百废待兴局面,选择一个使国家由乱而治的突破口至关重要。眼下,国家选择振兴教育为突破口,太英明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他倏忽间便把自己的主攻目标定下来了:自己要报考北京师范大学,将来就做教育工作,能留在大学就在大学任教,留不了大学就到中学任教,总之,教育这碗饭是吃定了!
吃完喝完,魏雨缪给石一花买了返回唐山的火车票,两个人还在车站月台上拥抱了一下作为告别。那石一花从来没接受过魏雨缪的如此热情,眼下自然非常惬意。尤其见魏雨缪改变了人生目标,几乎与自己殊途同归,自然也是万分兴奋。分手的时候,石一花便从自己的手腕上把一块名噪一时的“东风”手表摘了下来,顺手戴在魏雨缪的手腕上。按说魏雨缪根本就不应该接这块手表,但他那天太兴奋了,而且,又喝了酒,几乎处于不能自控的状态。他对石一花送他手表什么都没说,既没拒绝,也没说感谢的话,就那么实受了。
石一花送魏雨缪手表,可能是感觉魏雨缪早就应该戴块手表了,尤其现在需要读书复习功课,手表的用处更大。殊不知,那个时侯战士戴手表是犯忌的,会被说成“追求享乐”,属于“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干部可以戴,班长也勉强可以戴(处于可戴可不戴状态),战士却不可以。而且,宿舍、饭堂处处都有挂钟,战士确实也用不着手表。
而魏雨缪现在是战士,连班长都不是。戴手表不是摆谱是什么?而且,他那边有个师一号千金等着,这边又和石一花拥抱,你什么意思?问题就在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雨缪和石一花在屋里拥抱那一下,被门外站岗的战士看见了。回头这个战士就把情况报告给高家锁和指导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