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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友互疑猜(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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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桂参谋真给团长打了电话,他从女兵思想进步和革命化建设说起,上纲上线,有理有据,直把团长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他告诉团长,他将与两个女兵一同站夜岗:“我是师里的参谋,有我在,您老人家还不放心吗?”

团长不再说什么了。桂参谋果真就与两个女兵一起站夜岗了。

为了讨好冀红琛,桂参谋在和她们走夜路的时候就给她们讲笑话,怕冀红琛累着就亲自拎着小马扎,冀红琛几时想坐他就赶紧把小马扎摆在冀红琛屁股底下。他的殷勤直让小林琳发笑。如果换个别人,可能会觉得桂参谋太低三下四,但小林琳不这么认为。这样桂参谋就不会围着她转,这一点很重要,宣传队女队长对她的训斥、傅郁芳逼着她写保证书的情景,她是没齿难忘的。现在她看到桂参谋喜欢冀红琛,就千方百计给他们创造条件。每当桂参谋给冀红琛献殷勤的时候,小林琳就远远走开。而且,小林琳也知道眼下冀红琛面前有两个男兵,冀红琛正走到十字路口上。

连队不同于宣传队,不许吃零食,可把两个女兵馋坏了。她们住在老乡家里,当时的农村还很贫穷,没有零食可吃。尽管如此,房东老乡也想尽办法照顾她们,有时给她们端来一盘青萝卜,有时给她们送来炒黄豆。她们知道这些东西来之不易,当着老乡的面,她们一本正经地推辞,“不要,不要,部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许拿群众一针一线”。但她们推让不过,老乡便把好吃的放到桌上。当老乡刚转身出门,她们就一齐扑到桌前,抢着吃起来,边吃边乐,在老乡的土炕上又唱又扭,出着洋相,逗着乐子。

老百姓土炕的木制炕檐约莫一指厚,半尺多宽,一丈多长,刮得光滑溜直,两端伸进两面的土坯墙壁。临住进来的时候,连队领导对战士们一再交待,要好好守护房东土炕的炕檐,绝不允许搞活动了,因为固定起来很麻烦,很费时间。谁搞活动了,要受处分,而且要自己想办法。

偏偏冀红琛坐在炕檐上三扭两扭就把炕檐扭活动了,而且,岂止是活动,炕檐的一端竟然把土坯墙磨掉一块,完全脱落下来。冀红琛一下子吓坏了。她不敢直接找高家锁诉说,而是让小林琳向桂参谋求援,让他想办法。桂参谋虽是城市人出身,但确实很“鬼头”,他悄悄找到房东,塞给房东十块钱,请求帮助。房东哪敢要钱。“拥军爱民”是政治任务,老百姓岂有不知的。房东二话没说,就在院子里和了“麻刀”把炕檐重新垒好、固定住了。为了防止当晚被她们再次踢下来,房东和两个女兵换了屋子。

冀红琛非常内疚,不知道怎么报答房东,就对房东说:“你们爱听文艺演唱吗?”

“爱听,爱听!”房东一叠声道。没错,那时候农村家家很穷,既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谁家有个装电池的半导体(也是收音机)就算高档玩意儿了。冀红琛清了清嗓子,就唱起了单弦联唱《铁打的骨头,举红旗的人》:

王国福家住在大白楼,

身居长工屋放眼全球。

无产阶级优秀战士,

是毛泽东思想哺育造就。

他十七年来如一日,

革命路上不停留……

其实就是水平一般般的演唱,因为冀红琛并不是具有出色天赋的文艺人才,嗓音也有欠清脆圆润,所以,她唱出来的这个段子,并没有多么吸引人的地方。但因为乡亲们常年里缺乏文艺生活,如同干涸的土地急盼着春雨,冀红琛的演唱就让他们喜出望外,十分受用,大鼓其掌。这还不算完,晚上,她和小林琳要睡觉的时候,房东端来一个小簸箩,里面是炒好的花生和葵花籽。冀红琛知道这是房东留着过年的吃食,怎么肯收,于是双方展开了撕扯。说好说歹,最后各留下一把算了事。躺着被窝里,小林琳说:“以后你可别再唱了,否则不知道还会给你端什么来呢,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不得挨处分啊。”冀红琛便一声长叹。

冀红琛盼着休息日。她有她的想法。谁知到了休息日,不许她们俩一同外出,没办法,冀红琛就主动代表小林琳,到几里地外的公社供销社帮大家买东西,此时冀红琛就偷偷买些小吃给房东带回来。当然,冀红琛近水楼台,在半道上坐在路边的土沟里可以先吃一通再回去。而房东见冀红琛送来吃食,便一再推辞,实在推辞不过,就悄悄收下,可是,并不吃光,只是品尝几个,过两天又悄悄还给冀红琛。

桂参谋看出两个女兵熬得慌,尤其对冀红琛心疼不已。便跑到山沟里去堵野兔。结果还真堵上一只,回来他就叫炊事班给冀红琛炖了一大碗兔肉,当然,不给小林琳吃也说不过去,他把一些琐屑的碎肉给小林琳也弄了一碗,怎奈小林琳根本不吃,小林琳说:“我是习惯回民,只吃牛羊肉。”其实,小林琳是心疼那只野兔。

而冀红琛却端着那碗兔肉来到连部,先给指导员夹了一块填进嘴里,便把指导员的嘴堵上了。然后再给高家锁夹起一块肉填进嘴里。自然,给高家锁的这块肉比指导员那块要大得多。但指导员看在眼里,只是羡慕。而桂参谋看见以后气得够呛,冀红琛怎么能这样?把自己的位置往哪儿摆?但冀红琛就这么做了,你能奈她何?

冀红琛要学男兵给老乡挑水,村子里都是土井,井口不大但井却很深,要把水桶挂在辘轳上的绳子上,然后快速放开辘轳把水桶沉到水里,再抓着绳子左右摆一摆,把水桶灌满,然后再慢慢摇动辘轳把水打上来。然而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冀红琛着实学了好一阵子还是打不上水来。

桂参谋听说以后,便急忙赶来增援。他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冀红琛摆水桶,帮冀红琛摇辘轳,最后再帮冀红琛把水桶提上来。挑水也不是简单的事,冀红琛娇嫩的肩膀哪压过扁担,扁担往肩上一压,再加上前后两桶水,立马就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呲牙咧嘴的直叫唤。桂参谋便急忙帮她托住扁担。可是冀红琛还要逞强,非要挑,缩着脖子,弓着腰,两手托着扁担,走一步三晃悠,还学着男兵一边挑着水,一边唱:“哎呀勒,苏区干部好作风,自带干粮去办公。日着草鞋干革命,夜打灯笼访贫农……”,一边走,一边哈哈,走一路洒一路,挑到老乡家还剩半桶水。桂参谋便说:“赶紧放下,赶紧放下,看看肩膀肿了吧?”

冀红琛便说:“去你的!想让我脱衣服啊?”直说得桂参谋胀红了脸。

冀红琛去帮老乡掏厕所、喂猪,或去炊事班帮厨、刷碗,桂参谋都始终跟随,不离左右。本来他对这些活早就干得不爱干了,在以往的日子里他绝对没少干,否则也提不了干。但现在他已经不爱干了。问题是冀红琛想干,他就不能不跟着干。他要在冀红琛面前好好表现,再说,他也想时时扮演护花使者,抽冷子向冀红琛献一点殷勤。即使遭到冀红琛揶揄,他也不在乎。

部队的伙食问题是随着驻地标准的。当时国家经济十分困难(就是文革后文件说的“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吃的小米已经由澄黄色褪减为浅黄、发白,蒸出小米饭吃到嘴里带着苦头。显然是库存时间过长的原因。按照后来的说法,这是生出“黄曲霉素”的陈粮,含有致癌物,不能再吃了。但当时只有这种粮食。玉米面,也由黄色变得灰白,蒸成窝头吃起来也有苦味。蔬菜也捉襟见肘,很多连队都在两个人才能搂过来的大水缸里腌了咸菜,那个连队都不下十几缸,而腌的内容就是白菜帮子。

冀红琛对这样的生活几乎没法适应。吃饭时往往溜到炊事班寻求“照顾”。炊事班长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偷偷舀一小勺大油(猪油)到在她的饭碗里。而她便把大油搅在小米饭里,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试想在自己家里怎么会吃这个?她以往闻一下大油都反胃。

不过,也不是天天都吃褪色的陈粮。隔三差五也有不褪色的新粮。如果部队的农场送来几麻袋新收成的小麦,大家就仿佛过年了。高家锁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炊事班拉起板车到周边村里去磨面。凡是当事者都觉得他们磨出的“七五粉”比后来的所谓“富强粉”要好吃一百倍,蒸出的馒头一掀锅盖那股麦香味就能把人撞得眼睛发蓝、嗓子眼伸小手。而且,这样的馒头还能一层一层地揭着皮吃。根本不用就菜,喷香的麦香气味和劲道的口感能够一直伴随你吃完。但,一年里这样的好时候并不多。

眼下,二连就有好几个战士得了毒性痢疾,按照师医院的口径叫“阿米巴痢疾”,又拉又吐,还发烧。团卫生队知道以后急忙派人前来料理,但效果不好,于是这件事就把师医院惊动了,她们急忙派出专车,一个军医、一个护士、一个卫生员带着药品赶往山村二连驻地。那个女卫生员凑巧就是傅郁芳。

本来师医院没打算派傅郁芳前来,因为她的特殊身份,遇到这种情况是尽量照顾的。但傅郁芳听说是二连出了问题,便非来不可,院长也拗不过她。她是担心高家锁也病倒,她现在对高家锁已经非常了解,高家锁有病历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不当回事。傅郁芳最怕这一手。因为,她已经选定了高家锁,她要嫁一个全须全尾健健康康的高家锁,而不是落下病根、带着伤残的高家锁。

她们来到山村以后,傅郁芳冷眼旁观,一下子就发现冀红琛毫不掩饰地爱往连部跑,而且,冀红琛在看高家锁的时候眼神不对。那不是一般关系的眼神,是只有恋人才有的异样眼神。这种“异样”,只有谈过恋爱和正在谈恋爱的人,才能敏锐捕捉到。而傅郁芳正在恋爱之中,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高度敏感的,甚至敏感得有些过敏。她单独把高家锁叫到外面谈话,没谈几句就喊起来了:“高家锁你什么意思?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高家锁吓得赶紧捂住了傅郁芳的嘴。如果傅郁芳再说出她们在师医院发生的事,那他这个连长还怎么干?尽管他是被动的,但也积极配合了不是?闹将起来他还能有“前途”可言吗?他苦着脸说:“我和冀红琛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胡乱猜疑!”

傅郁芳横眉立目道:“事到如今你还嘴硬?你敢把冀红琛叫来对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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