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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18871901003(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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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领导不允许苏利文小姐帮我阅读试卷,所以他们就聘请了帕金斯盲人学校的一位教师,尤金·C。韦宁先生,帮我将试卷用布莱叶盲文的形式抄写出来。韦宁先生于我是完全的陌生人,除了抄写盲文文字以外,不能与我有任何的交流。监考人也是陌生人,无论如何都不打算与我有任何沟通,而且他们两人对我的发音都不熟悉,因此不可能听懂我对他们所说的话。

然而,布莱叶盲文在语言科目中效果很好,但到了几何和代数两科,情况却不一样。我非常困惑,感到非常气馁,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尤其是在代数考试中。没错,我非常熟悉所有的布莱叶盲文文字——英式、美式、纽约浮点式,但在几何与代数两科中,这三套系统中不同符号的写法区别相当大,在离考试还有两天的时候,我还只会英式写法。我之前在学校学习这两科时用的都是英式写法,从未学习过其他系统。

具体到几何,我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之前习惯的是行式打印的试题,或者有人将题目拼写到我手中。但不知何故,虽然眼前的试题是正确的,但盲文却让我迷惑,我脑海中无法确定我读到的是什么。而涉及代数,我的麻烦更大——因为我对符号并不完全熟悉,所以简直是寸步难行。代数符号我是在考试前一天才学的,我以为已经完全学会了,但实际情况却让我迷惑。因此我答题的速度非常慢,我必须一遍又一遍地阅读例题才能明白题目的要求。而且我到现在都无法确定,我是否读对了所有的符号,尤其是当时我无比沮丧,很难保持理智……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和您说清楚,就是吉尔曼先生给您的信。我从未在吉尔曼学校直接接受过任何教育。苏利文小姐总是坐在我身边,告诉我老师讲课的内容。我确实教过我的物理学老师霍尔小姐如何书写美式布莱叶盲文,但她从来没有用盲文为我上过课,只写下几个问题用作练习,只有这件事可以被称作教导,但为了破解她写的盲文,我浪费了大量宝贵的时间。亲爱的格罗特夫人学会了手触字母,并亲自来教导我,但这属于私下里的课程,我朋友为此付了钱。在德语课上,是苏利文小姐尽最大努力将老师的讲课内容解释给我听。

如果您将这封信复印一份寄给剑桥女子学校的校长,或许能帮他理解一些目前他似乎完全不明白的东西……

给米尔德丽德·凯勒小姐(剑桥布拉特尔街138号,1899年11月26日)。

……这个冬天我们终于安顿下来了,我们的学习也进展顺利。基斯先生每天下午四点钟过来,给我一个“友好的鼓励”,带着我跨过路上的坎坷,走过每个学生的必经之路。我现在学习的内容包括英国历史、英国文学、法语和拉丁语,我也开始慢慢学习德语和英语作文了——让我叹口气再说!你知道,我和你一样讨厌语法,不过如果我想写作,我恐怕必须学好语法,就像在学会游泳之前,我们必须在湖里拍水几百次!法语课上,老师为我读《哥伦布》。这是一部讨人喜欢的小说,语言生动,探险的情节惊心动魄,(别责怪我用一些夸张的大词,因为你也是一样!)如果你读这本书,我想你也会完全沉浸在其中。你开始学习英国历史了对吗?这个科目非常有趣!我正在详细地学习伊丽莎白时代的历史——学习宗教改革、至尊法案和划一法案、航海大发现,以及所有重要事件,它们仿佛都是“懦夫”发明来折磨你们这种无辜青少年思想的。

现在我们都换上了时髦的冬装——外套、帽子、长外衣、法兰绒长裤等。我们刚请一位法国裁缝做了四套漂亮的裙子。我有两套,其中一条是黑色丝绸裙子,外面罩着一层黑色蕾丝网,腰部用的是白色府绸,缎子抵肩上有蓝绿色的天鹅绒和雪纺绸,以及奶油色的蕾丝;另一件是羊绒的,是非常漂亮的绿色。腰部镶着粉红色和绿色的锦缎天鹅绒,以及白色蕾丝,前面有双排扣,做成收腰的款式,镶有天鹅绒边,还有一排小小的白色扣子。老师也做了一件丝绸裙子。裙子是黑色的,腰部主要是黄色,镶有淡紫色的雪纺绸边、黑色天鹅绒饰片和蕾丝。她的另一条裙子是紫色的,镶有紫色的天鹅绒边,腰部有一条奶油色的蕾丝花边。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们就像孔雀一样美丽,只是没有长长的裙裾而已……

八天前,哈佛和耶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足球赛,这里非常热闹。我们在房间里就能清晰地听到男孩子们的吆喝声,还有观众的喝彩,就像在球场上一般。罗斯福上校也来了,他支持哈佛队,不过老天保佑,他穿了一件白色运动衫,而非我们所知的深红色!有大约两万五千人观看比赛,我们出去时,喧嚣震天,我们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以为是战争爆发,而不是足球赛。不过虽然双方都很拼命,但谁都没有得分,我们都笑着说:“好了,这下子锅不嫌壶黑了,都半斤八两!”

给劳伦斯·哈顿夫人(纽约麦迪逊大道559号,1900年1月2日)。

……我们到这里已经一周了,周六之前我们和罗德斯小姐一起住。在纽约的每一分钟都令人愉快,每个人对我们都很好。我们还见了许多老朋友,也结识了一些新朋友。上周五我们同罗杰斯一家吃晚饭,他们对我们是那样的友好!他们的善意与诚恳让我的心里暖乎乎的,充满喜悦与感激。我也见了格里尔博士。他有一副如此善良的心肠!我比以前更爱他了。我们周日去了圣巴塞洛缪教堂,自从布鲁克斯主教去世后,我在教堂里就没感受过这样的自在了。格里尔博士读经的速度那样缓慢,老师把每个字都转述给我。他的听众一定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一反常态,姿态如此从容。仪式结束后,他请风琴演奏者沃伦先生为我演奏。我站在教堂的中央,巨大的管风琴开始震动,我感到强大的声浪扑打在我身上,就像巨浪在拍打海上的小舟。

给约翰·希茨先生(剑桥布拉特尔街138号,1900年2月3日)。

……我的学习比以前更有趣了。拉丁语一科中,我正在阅读贺拉斯的《颂歌集》。虽然我发现它们都很难翻译,但我认为它们是我所读过的最美的拉丁语诗歌,甚至将来也不可能有出其右者。法语一科,我已经读完《高隆巴》,正在阅读高乃依和拉·封丹的寓言集。这两本都是盲文版,都还没读太多,不过我知道我会非常喜欢,它们写得那样优美,用一种简单却迷人的方法给出了许多很好的教诲。我想我还没和您说过,亲爱的老师正在为我阅读《仙后》。虽然我很喜欢这部作品,但恐怕也在其中发现了一些缺陷。我不太喜欢讽喻,我经常觉得它们无聊,我总不由自主地想到斯宾塞笔下的世界,其中有骑士、异教徒、精灵、龙,以及各种各样的奇怪生物,那是一个怪诞却有趣的世界,但他的诗歌本身也很美,像流淌的小溪一样富于音乐美。

现在我已经拥有大约十五本新书,都是从路易斯维尔订购的,我感到很骄傲。其中有《亨利·埃斯蒙德》《培根散文集》和《英国文学》选篇。也许下周会有更多的书到来,《暴风雨》《仲夏夜之梦》,可能还有一些格林英国史的选篇。我是不是非常幸运?

给拉德克利夫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马萨诸塞州剑桥布拉特尔街138号,1900年5月5日)。

亲爱的先生:

为了帮助我决定来年的学习计划,我想向您申请了解一些必要信息,以确定我是否能够跟上拉德克利夫学院的常规课程。

去年七月收到拉德克利夫的入学通知书以来,我一直在跟随一位家庭教师学习,内容包括贺拉斯、埃斯库罗斯、法语、德语、修辞、英国历史、英国文学和批评、英语写作。

入学后,如果不能保证学习到上述全部内容,那么我希望至少大部分内容可以继续学习。我学习时需要有苏利文小姐在场,十三年来她一直是我的老师和同伴,她负责帮我翻译口述授课的内容,帮我阅读试卷。在大学里,她必须和我一起进入教室,有些科目或许可以请其他人陪同。如果教授不能理解我的发音,那我可以用打字机完成所有的书面作业,我可以写下他问题的答案,下课后交给他。

学校能调整适应这些史无前例的条件,以便让我进入拉德克利夫继续学习吗?我意识到在我接受大学教育的路上,障碍是非常巨大的——在其他人眼中,这些障碍似乎是不可克服的,但是亲爱的先生,真正的战士只会在战场上论输赢。

给劳伦斯·哈顿夫人(剑桥布拉特尔街38号,1900年6月9日)。

……我还没收到学术委员会的回信,不过我真诚地希望,他们能给出好消息。我的朋友们都觉得非常奇怪,他们竟然犹豫了这么久,尤其是我并没有要求他们对我的学习内容做任何简化,只是要求做些修改,以满足我目前的条件。康奈尔大学已经提出,如果我决定去他们学校,那他们可以根据我的条件做相应的安排,芝加哥大学也提出了类似的提议,不过我担心的是,如果我去其他学校,那么人们会认为,我的拉德克利夫学院入学考试没能完全通过……

秋天,凯勒小姐进入拉德克利夫学院继续学习。

给约翰·希茨先生(剑桥柯立芝大道14号,1900年11月26日)。

……××已经与您沟通过,她和我计划为聋盲儿童建一座学校。一开始,我非常热心地支持,从没想到会招致那些对老师怀有敌意的人的强烈反对,现在向朋友们认真咨询过之后,我认为××的计划完全不可行。我迫切地希望让聋盲儿童享有和我一样的学习条件,却忘了,要想达成××提及的目标,可能会面临许多的障碍。

我们与贝尔博士长谈过一次。最后他提出一个计划,让我们所有人都兴奋无比。他说为聋盲儿童筹办学校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因为那样一来,他们就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无法体验听力视力正常儿童所享有的更丰富、更自由的生活。我之前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有担忧,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出改善。而贝尔先生提出,××和她所有对这个计划感兴趣的朋友应该被组织起来,建立一个协会,帮助促进聋盲儿童的教育工作,苏利文老师和我当然也要参与其中。根据贝尔先生的计划,协会将任命苏利文老师来培训其他人,教他们如何在聋盲儿童的家里提供教育,就像她当初教我一样。应该筹集资金,为老师们提供住处和工资。与此同时,贝尔博士又说,我就可以好好休息,在拉德克利夫学院好好努力,同其他听力视力正常的女孩一起竞争,这样一来我心里最大的愿望也能得到实现。我们鼓掌欢呼,××心满意足地离去,老师和我的心里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当然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对大学学业,以及未来聋盲人士福利事业的担忧已经消除。请告诉我,您对贝尔博士的提议有什么看法。在我看来,这是最实际和明智的建议,不过在为这件事发声或行动之前,我必须把一切都彻底想清楚……

给约翰·D。赖特先生(剑桥,1900年12月9日)。

您觉得我是坏人吗——我想不出一个足够坏的词来表达您对我的看法,盗马贼也许符合。告诉我实话吧,您觉得我有那么坏吗?我希望不是。我在心里构思过许多次,该如何给您写这封信,但一直没有落笔,我很高兴收到您那封言辞恳切的信,是的,我真的很高兴,本想着立刻给您回信,但人一忙起来就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个秋天我非常忙碌。您一定要相信,拉德克利夫的女孩们总是沉溺于学习中不可自拔。您要是对此有所怀疑,不妨亲自来看一看。

给威廉·韦德先生(剑桥柯立芝大道14号,1900年12月9日)。

……既然您对聋盲人士这么有兴趣,那我想给您讲一下我最近遇见的几件事。这个十月,我听说得克萨斯州有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她名叫露比·赖斯,我想她应该是十三岁吧。她从未上过学,但是人们说她会缝纫,而且乐意帮助人们做类似的活计。她的嗅觉很出色。走进一家商店,她会直接走向陈列柜,还能辨识自己的东西。她的父母急着为她寻找老师。他们还给希茨先生写信介绍女孩的情况。

我还知道密西西比失聪儿童学校有个孩子。她名叫莫德·司各特,六岁大。负责教导她的沃特金斯小姐给我写了一封很有意思的信。她说莫德生来就没有听力,三个月大时又失去了视力,几周前她进学校时非常的无助。她甚至都无法行走,双手也几乎派不上用场。他们试着教莫德穿珠子,莫德的小手却始终垂在身旁。显然她的触觉没有得到开发,而且她只有牵着别人的手才能走路,但是她看上去像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沃特金斯小姐还说,莫德非常漂亮。我回信说,等莫德学会阅读,我会给她寄很多的故事书。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让我感到心痛,她被完全隔离在生活中的好事之外。但是沃特金斯小姐似乎正是她所需要的那类老师。

不久前我去了一趟纽约,见到了罗德斯小姐,她告诉我,她见到了凯蒂·麦格尔。她说那个可怜的女孩说话、行动完全像个小孩子。凯蒂拿起罗德斯小姐的指环玩着玩着就拿走了,大笑着说:“你再也看不到它们了!”她只能听懂罗德斯小姐说最简单的事情。罗德斯小姐想给她寄些书去,但是她找不到适合凯蒂阅读的简单书籍!她说凯蒂确实非常可爱,但可悲的是,她确实需要教导。我听到这一切感到十分震惊,因为根据您的来信,我本以为凯蒂是个非常早熟的女孩……

给查尔斯·T。科普兰先生(1900年12月20日)。

亲爱的科普兰先生:

我大胆给您写信是因为,我担心如果不对我停止主题写作的行为做出解释,您会觉得我是气馁了,或者是想逃避我因为退出您的课堂所引发的批评。请不要有这样令人不快的想法。我没有气馁,也不是害怕。我相信我依然有能力像从前那样进行主题写作,而且我认为这个课程我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但是我对这种文字修补工作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我从来就没有对我的成绩满足过,但是在您指出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困难在哪里。今年十月我进入您的班级,我用尽了全部力量,想要和其他人一样,想要尽可能地完全忘记我的局限性和特殊条件。但是现在,我认为这种好高骛远的做法很愚蠢。

我总是将他人的经验和观点视作理所当然,从没想过,我应该有自己的观点,应该描绘属于我的体验。今后我决定做自己,过我自己的生活,写下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有的话。等我写出自己的新鲜观点,值得让您评价时,我会交给您的,如果可以,如果您认为写得不错,我会很高兴。但是如果您的裁定是不好,我会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直至让人满意为止……

给劳伦斯·哈顿夫人(剑桥柯立芝大道14号,1900年12月27日)。

……所以您在报纸上读到我们班级午餐的情况了吗?我在想,这些报纸是怎么知道每一件事的。我敢确定当时没有记者在场。我当时很开心,祝酒和致辞都很有趣。我只说了几句话,因为我没有接到通知,直到发言的几分钟之前才有人来叫我。我想我应该写信告诉您,我被推选为拉德克利夫学院大一学生会副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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