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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名叫与喜的男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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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月亮没有安息,”老妈翻开手上的笔记本念了起来,“从窗户窥视着我的心。”

这是“本大爷诗集”!我发出无声的呐喊,跳了起来。我藏在书桌的抽屉里,老妈居然未经同意,就擅自偷看!

“还给我!”

“不要。如果你不想我把这些内容影印发给你班上的同学看,就给我乖乖去神去村。”

没血没泪的魔鬼老妈居然对正值多愁善感青春期的儿子下这种毒手。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会火冒三丈。

“有意思,原来只有月亮没有安息呢。”阿熊笑了起来,“别担心,老师也不会告诉别人。”

人类赶快毁灭吧!这下子,被老妈的阴谋暗算了的我,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家了。

老爸减薪后,老妈希望我赶快独立。屋漏偏逢连夜雨,住在附近的大哥、大嫂刚好生了孩子,老妈一看到长孙就眉开眼笑,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老爸向来都是妻管严,我猜想他被赶出家门的日子也不远了。

阿熊送我到新横滨车站,推我上新干线,在便条上写了去神去村的方法,然后塞到我手上说:

“你一年都不能回来,保重身体,好好干活。”

后来我才知道,家里瞒着我申请了“绿色雇用”,这个制度会让愿意从事林业工作的人获得国家补助款。这基本上是国家资助重新雇用移居者和返乡者的制度,像我这种刚毕业的年轻人能够获选可说是例外中的例外。可见林业界的人手严重不足,居然核准了我这种例外。

只要林业工会或林业公司愿意招收培训生,那么每收一位培训生,国家就会在第一年支付给他们三百万日元补助款。当然,因为尚需要支付对林务一无所知的培训生生活费用,以及指导人员的人事费用、机材费,三百万其实并不够。

但在年轻人越来越少的山村,村民看到终于有人愿意投身林业时,都会竭诚欢迎、热心指导。面对三百万补助款和村民的善意、热忱,我根本不好意思说出“我还是对林业没有兴趣”这种话,简直就成了瓮中之鳖。

在名古屋下了新干线,换了近铁线来到松坂,然后又搭了从来没听过的地方线摇晃了半天,一路驶向深山。我仍然没搞清楚状况,连哄带骗地被赶出了家门,既无助,又懊恼,更寂寞。但我还是决定抱着轻松的心情,先到便条上所写的地址再说。我把这当成是一趟旅行。

路途中,我用手机和朋友互发短信来打发时间。

“阿熊突然要我去一个叫神去村的地方。”

“真的假的?!会不会太酷了?”

不久之后,手机显示“无信号”。收不到信号!有没有搞错啊!这里真的是日本吗?我只好放弃发短信,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地方线的列车只有一节车厢,也没有导电架,更没有输电线。我原本以为是电车,看起来又像公共汽车,却是在轨道上行驶。我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车上没有售票员,乘客下车时,由司机负责收票。包括我在内,从头到尾只有四个乘客,最后只剩下一个大口吃着橘子的老太太。那个老太太也在我的前一站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分不清是公共汽车还是电车的地方线,沿着溪畔的山腹行进,越往上游的方向前进河水越清澈。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的溪流。山景渐渐现于眼前,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已身在山中。

搭电车在群山中穿梭,所看到的景象和在森林中行驶的感觉差不多。

山上积着薄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杉树。事实上,其中混杂了不少桧树,只是那时候我还无法分辨杉树和桧树。

天气变暖时,住在这一带的人会深受花粉症之苦吧。

我还在事不关己地为别人操心时,车很快就到了终点站。那是一个无人小站,一踏上月台,潮湿且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放眼望去,没有任何民宅。层层的群山轮廓也隐入黑暗中。

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戳在老旧的车站外,远处一辆白色的小货车一路闪着车头灯,沿着山路开下来,停在我面前。从驾驶座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我吓了一跳,因为他一头短发染成刺眼的金色,看起来很像黑道小混混。

“你就是平野勇气吗?”

“是的。”

“你有手机吗?”

“有啊。”

我刚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被他抢了过去。

“喂!”

我差一点就抢到了,但他的动作还是快一步。他拆下手机的电池丢进了树丛,电池似乎掉进了水里,传来一声“扑通”的水声。

“你干吗?!”

“哪啊哪啊,反正这里收不到信号,留着也没用。”

这是犯罪吧。我火冒三丈,这个满脸奸笑、来历不明的男人太可怕了,我转身走回车站。我才不要留在这种鬼地方,我要回去。

但是,已经没有回松坂的电车了。末班车是晚上七点二十五分,有没有搞错啊?我无可奈何地走出车站,那个男人还在原地。

“上车。”他把变轻的手机还给我,“别慢吞吞的,行李呢?”

我只带了一个装了换洗衣服的行李袋,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把行李袋丢上小货车的车斗,对我努了努下巴。他大约三十岁,浑身肌肉结实,动作也很敏捷。况且,从他可以突然把别人的手机电池丢掉的凶恶程度来看,反抗他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无论如何,在明天早上之前,我都无法离开这里。我才不想睡在深山的车站里喂野狗。豁出去了!我坐上了小货车的副驾驶座。

“我叫饭田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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