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鳗与石斑鱼(第2页)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躲躲,我想把我最新的发现分享给你,我保证,非常惊人。”
我点头之后,他的眉毛和皱纹开始像虾子一样跳动,“如你所知,很多生物,不管是陆生还是海洋的,都会协作猎食,比如鲸、比如海豚,但不同族群生物之间的协作就罕见了,而被视为低等生物的鱼类之中,更不可能发生。可我颠覆了这个判断,我在珊瑚礁上安装的微型摄影机告诉了我,海鳗和石斑鱼,这两种几乎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鱼类,居然懂得合作。石斑鱼发现小鱼群后,就会摇动头部——这是鱼类中典型的召唤同伴一起猎食的动作——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一条海鳗游过来,冲着石斑鱼摆了摆头,像是做出回应。随后,几条石斑鱼在珊瑚礁外围巡弋,海鳗则利于它的体型优势钻入珊瑚礁的孔洞中,于是,一些藏身其内的小鱼就被海鳗吞食,另一些受惊的小鱼则被驱赶出来,落入在外围狩猎的石斑鱼之口。惊人吧,不同族群的鱼居然懂得搭伙捕猎,而且,这种异族之间的协作发生了还不止一次。”
我得承认,他的发现的确令人惊讶。于是我搜罗了几个表达震惊的单词附和着这个健谈的老外。
“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有时间,我想邀请你去我的研究室看录像。或者,干脆跟我一起去潜水。”他抬起手臂,模仿着海鳗的游动,“相信我,作为人类,我不会比一条海鳗做得更差——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心里一定装了太多令你不快的东西,你不必说给我听,我只是个协作者,像海鳗那样,希望我能帮你把那些东西驱赶出来。”
“可海鳗也需要一个孔能钻进去,”我说,“而你找不到那个入口。”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的话里隐约有些性的意味,很容易引发一个猎艳者的联想,认为那会是一种暗示。我的脸有些发热,心跳似乎也快了点。
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指着几只在海面上盘旋的鸥鸟说,“瞧,它们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餐了,走吧,去吃饭,作为东道主,我想请你品尝最地道的夏威夷大餐,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把手给他,他把我拽起来,“我要先回去洗澡,”我说。“你可以在大堂等我。”
淋浴时,我的手碰到了自己,它的反应超乎寻常的灵敏。我确信这将是一场艳遇。挺好,虚无是填充不了的,但我身上的洞可以。
放纵一下。我对自己说。
2
晚餐可口极了,我的食欲先于其他复苏。那道叫LauLau的菜我很不好意思地叫了两份,那是一种包在朱蕉叶里的蒸菜,里面有鲳鱼肉、芋泥和碎猪肉,做法类似叫化鸡,一打开就香气袭人。安东尼很高兴,整个晚餐期间不停地呲牙,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像个优雅的食草动物。他笑起来像个西部老牛仔,嘴角翘到极致,酷似《蝙蝠侠》里的小丑,不过一点儿也不邪恶。我们喝了整整一瓶红酒,他看我意犹未尽,又叫了两瓶火山啤酒,基本上都让我抢着喝了。我想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跟他说了很多,但这之后我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在意识还算清晰之时,我告诉他我是个作家,出过几本小说随笔什么的,同时我把大拇指冲下,“都是垃圾,”我说,“像我的生活一样,垃圾,不值一提。”说完,我把最后半杯啤酒倒进喉咙里。
失去知觉后,我还能依稀听到夏威夷吉他泉水般的韵律,和波利尼西亚鼻笛(作者注:太平洋岛民的乐器,用鼻孔吹奏)吹出的灵魂之声。
醒来时天还是黑的,哦不,是那种有遮光涂层的窗帘,因此室内黑如深夜。我看了看手机,已是上午十点多。洗手间里有哗哗的水声。我吃了一惊,但随即记忆就开始恢复,如同下载时的图标,空格逐渐增长,当满格时我差不多已回忆起了全部。
正在洗澡的人是安东尼。
1,他差不多知道了关于我生活的一切;
2,昨晚,我在洗手间吐得滂沱,当时有只手在我背后轻轻捶。回到**后,那只手给我端来一杯水;
3,他帮我脱了衣服,但他给我留下了胸罩和**。那两块布是我自己扯掉的,我把它们甩出去,然后抱住他,把头扎进他怀里;
4,他找到了我的洞,在他驱赶令我不快的东西时,我一直在哭,现在枕头还是湿的;
5,一次酣畅的**,我被久违的快乐填充了;
6,“睡吧,等你醒来之后,我会讲一个故事给你听,我敢打赌,比海鳗和石斑鱼的故事更精彩。”他在我耳边说,最后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
7,死一般的睡眠……
我赤着身子跳下床,推开洗手间的门,“我要和你一起洗。”我说。
他一把把我搂进去,臂膀像蟹螯一样有力。我们在莲蓬头下接吻。后来,我骑跨在马桶上,他再一次钻进孔洞,努力驱赶着我体内剩下的东西。
协作很成功,它们正在减少。
“你的故事呢?那个比海鳗和石斑鱼更精彩的故事。”
“先穿好衣服,我带你去欣赏夏威夷的美景,路上我会讲给你听。”
安东尼带我登上了钻石头山。我和他坐在山顶,新鲜海苔味的海风吹干了我们携了一路的汗。在这里可以俯瞰威基基海滩,“你看,”顺着他的食指望去,“那就是你每天躺成一只海星的地方。”
“可你突然变成了一只海胆,”他搂住我的头,做了个要勒死我的动作,“就是我走近你身边时,你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我看到无数个棘刺竖起,你启动了你的防御系统。”
“现在呢?”我的指尖拂动着他手臂上的金色汗毛。
“现在你我像海鳗和石斑鱼——不,就像两条海鳗一样亲密无间。”
“开始吧,讲那个故事。”
“你会把它写下来吗?”
“会的,”我说,“但是它得足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