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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愁上愁臣子忧国事急中急阁老骂皇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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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愁上愁臣子忧国事,急中急阁老骂皇上

(一)

就带着这么一副怡然自得的微笑,王守仁回到京城销了病假,没回刑部,而是被重新任命为吏部主事。

守仁能这么快就重新补缺上任,这里头多多少少是沾了老爷子的光。

在守仁养病这段时间,他的老父亲“成化辛丑科状元”王华凭着自己的正直、稳重、勤勉平步青云,由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少詹事一直升到礼部右侍郎,还担任着宫里经筵日讲的主讲官和东宫辅导,同时给皇上和太子讲学。

确实,在守仁养病的三年里,京城很多人事都发生了变化。当年刚中进士、无官无职的李梦阳已经做了户部郎中,官居五品,在京城安了家。那个在破茶馆子里凑合事儿的“谪仙”小诗社也搬到他家里去了。

也就这三年时间,以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边贡、康海、顾璘、王九思为首的几位年轻才子已经成了大名,他们提出的“复古”诗风雄霸文坛,成了一时潮流。连当年被李梦阳挤对的那个“老家伙”——如今已经升任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入阁拜相成了次辅的李东阳——都把自己的“台阁体”诗风改了,专门写了一批“拟唐乐府”诗来迎合这帮年轻人。这么一来,京城文坛的风气大变,而且迅速蔓延到全国,两京十三省的读书人全都躁动起来,个个写诗,人人复古。凡诗风不合于“古”的,都让别人瞧不起了。

可李梦阳自己,诗倒写得少了。

“写不出来咧!”

在卧房——这也是李家仅剩的一间安静屋子,李梦阳抓耳挠腮:“真是怪球事,平时咱这伙子凑成一疙瘩胡耍胡弄,写出来的东西还有感觉,现在人一多,这一围,彻底找不到感觉咧!写的东西都不敢拿出去给人看。”

听李梦阳这一嘴的土腔儿,还有他说的这些糙话儿,守仁心里偷笑。这个粗手粗脚大大咧咧的李梦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名震文坛的大才子。

可话说回来,这不像才子的人倒是个真才子,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李梦阳可不知道守仁的想法,见他满脸笑意,就问:“王哥这几年也没写啥东西?”

守仁笑着说:“病着呢,写不动了。”

守仁说的是应付人的话,李梦阳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知道守仁这两年已经把诗词曲赋这套东西扔下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以前咱几个人在一起胡整还有意思,现在人一多,都俗咧。结果有才的人受不了诗社里的乱,跑咧!新来的可又没才!越弄越没个样子。”

李梦阳这句话倒让守仁想起了唐伯虎。当年唐寅预言“二十年后复古诗风会俗”,想不到才五年就应验了。

从上次在京城见了一面,一晃几年过去了,当年诗画双绝、名动京师的吴门才子唐伯虎如今已销声匿迹。守仁在老家住着的时候也听不到他的一点儿消息。

因为一件冤案,不但永远革去了功名,而且名誉尽丧,斯文扫地,他的画、他的诗、他的才华和名气,全都变得分文不值,再不会有人看重了。这些年,不知这位吴门才子是怎么过的。

房外的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李梦阳的妻子推门进来,大概也是跑到卧房来躲清静,见这儿也有人了,脸上就有点儿不高兴的意思。李梦阳哪能让朋友看老婆的脸色?就把守仁一拉:“走,咱出去转转。”

俩人上了大街。这里人来人往,叫买叫卖的,谁也不认识谁,倒安静了。守仁笑着说:“三年没见,兄弟的这个诗社真是越办越大了。”

“今天人还不算多咧,人多的时候王哥没看见,”李梦阳摇头苦笑,“以前生怕人来得不多,可现在觉得诗社这东西浮得很,没啥意思。咱们也都过了三十岁了,做着官,拿着俸禄,该关心朝政了。”

李梦阳这些话倒和守仁眼下的想法一致。这次回京,守仁也想着要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官:“听说今年直隶、山东又是一场大旱?”

李梦阳叹了口气:“年年闹灾,就没停过!去年直隶大旱一年,今年更厉害。北方的旱灾还没过去,谁想江苏、淮北、浙东又涝了!到处都饿死人!老百姓的日子彻底没法过咧。皇上在宫里设坛求雨,可一个雨星儿也见不着。”

守仁冷笑一声:“求雨有什么用?不说这雨求不下来,就是求下来了,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的灾,几滴雨水也救不了老百姓的命。”

听守仁话里有话,李梦阳忙问:“王哥这几年在家静养,空闲的时候多,对朝政有啥新想法没?”

说真的,眼下守仁对于朝政真是满肚子看法。李梦阳这一问正好问到点子上,守仁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依我看,旱灾、水灾都在其次。这几年朝局每况愈下,都是因为吏治越来越坏,加上派到各地的太监贪污搜刮,闹得太不像话,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不了日子了,就皇上一个人还以为是太平盛世。”

这几句话说得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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