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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晨曦说：“那不太好办，我跑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没一万也有九千，长得帅的见过不少，眼睛像海的还真没有。”

唐瑧已经起身，双手插着裤袋从她身边经过：“那算了。”

纪晨曦扭头去看他的背影，被皎洁月光拉扯得长而细，投在起了壳的地皮上，轻轻摇晃。

天不亮唐瑧就起床洗漱，纪晨曦比他起得还早，蹲在树下刷牙，她没看见唐瑧，含了口漱口水鼓着腮，总是眯起的细长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金鱼，然后猛地将漱口水远远喷出去，抹了嘴角的水，恶作剧一般笑了笑。

晨曦正好，细碎金光洒在她发间，发丝根根分明，像个妖精。和他印象中嚣张的纪晨曦、别人口中的纪姐都相去甚远。

唐瑧莫名耳根发烫，默不作声回了屋，没多会纪晨曦来敲他的门：“吃早饭，吃完了上路。”

她收了钱倒是负责，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吃饭的时候还拿了张纸描描画画，唐瑧凑过去看，是个年轻男人的画像，五官清俊，只是少了一双眼睛。

铅笔停在眼睛处，顿了一个黑点，她抬头看着唐瑧：“我画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像海的眼睛长什么样，以后别用比喻句了。”

唐瑧接过来看了看，捏成纸团扔进垃圾袋：“画得挺帅，但是不像。你学过画画？”

纪晨曦端着碗：“以前喜欢，学过几笔，后来学费太贵就没学了。”

唐瑧想起今早看见她恶作剧时童真的模样，其实她比他大不了几岁，大约是常年在路上跑，无论气质还是言语都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成。路上的领队称她一声纪姐，称的不是年纪，而是资历。

吃完饭两人出发，第一个目的地是白野滩，偏离国道走盘山小路，尽是荒无人烟的地带。

纪晨曦将拖拉机扔在山口，开始带着唐瑧徒步。她秉承着向导的责任，走两步就给唐瑧讲讲风景地貌，他没什么兴趣，反而问她：“你是哪里人？”

“应该是四川人吧。”她用应该这个词，像是明白唐瑧所疑，解释道，“进孤儿院之前的事不记得了，孤儿院在凉山，家也应该在川内吧。”

唐瑧本还想问她的父母怎么会放心她一个女孩在路上跑，听到“孤儿院”三个字也就明白了。揭别人的伤疤不太道德，他决定按下好奇，纪晨曦却反而像是被他打开了回忆的匣子，也可能是两人干走着实在无聊，她倒主动提起。

“你们一听孤儿院，就觉得真可怜，其实挺好的。有吃有住，院长对孩子也好，还可以画画读书。”

她抽出短刀砍去挡路的荆棘，说话有些费力：“但那个时候我不懂啊，觉得孤儿院不好，偷跑出来了。”荆棘似乎扎了指头，她放在嘴里吮了一下，“在孤儿院还有馒头吃，出来后，就只能啃树皮了。”

唐瑧跟着她穿过劈出来的小道，半人高的杂草在身后远去，视野逐渐开阔，不远处浅溪流过，地面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阳光落下来，晶莹一片。

“白野滩到了。”

回头看唐瑧，他眉眼微皱，额头有汗，面色复杂地扫过眼前景象。纪晨曦发现他的右腿微微发抖，整个人的重心偏在左脚。

她伸手扶住他，问：“你右腿是不是受伤了？”

唐瑧神色一滞，眼眸像骤然熄灯的夜晚，又黑又沉，好半天才轻声道：“以前受过伤，走多了路会痛。”

纪晨曦皱眉：“接下来的路可比刚才难走多了，你到底行不行？别半路给我撂挑子，我还得把你背回去。”

唐瑧垂着眼，看不清表情：“爬也会爬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