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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货车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车灯照出夜幕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季安安跳下车,司机从座位下掏出一把黑雨伞,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提醒:“顺着这条路再走五公里就到镇上了,我这趟货急着送,实在不好意思。”
季安安赶紧笑:“你免费载我一程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师傅。”
司机摆摆手,发动车子从另一个路口走了。季安安看了看手表,傍晚七点,这个临近祖国边疆的北方小镇却已经夜色深深。她勒紧背包,撑开黑伞,朝着五公里外落脚的小镇出发。
路程比她想象的要辛苦很多,路面被雨水打得泥泞不堪,半只脚都陷进泥里。
她有点后悔今天下午送迷路的小孩去派出所,导致错过了一天一趟前往小镇的大巴车。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她不能迟到。
身后传来摩托车引擎声时,她并没有在意。直到车子停在她身边,高大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的背包。
夜路难走偏遇贼,季安安都要哭了,哆哆嗦嗦掏出钱包主动递过去:“钱给你,包里只有衣服。”
歹徒不信,作势要来抢包,季安安死命抓着背包往后跑,被男人一脚踹进了泥坑,泥水呛进嘴鼻。
雨越下越大,冰冷又绝望,漆黑的路上突然打起一束刺眼的灯光。
车声由远及近,远光灯直直打在季安安身上,身边男人咒骂一句,抬脚狠狠踩在季安安手背上,孰料她手指都被踩出了血,仍紧拽着背包不放。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冲锋衣的人大喊着冲过来,歹徒赶紧骑着摩托逃跑。季安安躺在泥坑里,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到被搀扶上车,旁边的男生脱下冲锋衣给她裹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哭出声。
坐在驾驶位的人扔了一包抽纸过来,嗓音冷冰冰的:“给她擦干净,别把我车弄脏了。”
身边男生赶紧抽出纸巾塞到季安安手里,温声提醒:“别怕,先擦擦脸。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季安安一边哭一边回答,嘴里全是泥水,驾驶位的男生又扔了一瓶矿泉水过来,冰冷的声音含着讥笑:“现在这些背包客,只想着怎么走出来,没想过能不能走回去。”
“季末,你少说两句。”
寂寞?季安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真是奇怪的名字。
车子很快到了小镇,路灯打出暖色调的光。身边一直安慰她的男生叫陈树,正对季末说:“去十字街的诊所,安安的手需要包扎。”
季末头也不回:“这么晚哪还有诊所开门,我房里有急救箱。”
于是季安安就被带到了季末和陈树住的农家小院。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时,提着急救箱的陈树愣了一愣,随即打趣:“还好是晚上,要不刚才他不仅劫财,还得劫色了。”
房内的白炽灯照着手指触目惊心的伤口,季安安疼得直吸气,陈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季末洗完头经过时瞟了一眼,径直走进来拿过陈树手中的碘酒,对着季安安的手就倒了下去。
季安安疼得一抖,眼泪都出来了,他埋着头替她上好药裹上纱布,带着沐浴清香的碎发扫过她的鼻尖:“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舍财免灾,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保命要紧。”
她揉了揉酥痒的鼻头,轻轻“嗯”了一声。
半夜睡不着走到阳台,院内季末点燃一根烟,一点星火映出朦胧的脸孔,正对陈树说:“现在这些城市里的女孩儿,以为背个背包独自一人到处走走就是净化心灵了。最后心没净化,命搭上了,整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安安回头看了一眼立在墙角裹满泥水的背包,轻轻笑了笑。
小镇黑得早,亮得也早,阳光洒进来时,指针才走到6。陈树招呼她下来吃饭,冲着厨房喊:“季末,再给安安煮一碗面。”
季末冷冷的声音飘出来:“我是你们谁请的私厨吗?”
季安安赶紧下楼,跑到厨房的时候,季末已经将面丢进滚烫的水里。季安安凑过去:“我自己来吧。”
他看了眼她被包成粽子一样的右手,皱了皱眉:“出去。”
于是季安安乖乖地跑到院子里等他煮好了面端出来,吃饭的时候又为难了。举着粽子手看了半天,有些委屈道:“我不吃了。”
陈树说:“季末你真是,安安的手这样怎么拿筷子,你就不能熬点粥让她用勺子吃吗?”
季末气得拿脚踹他,再回头时,季安安正用左手拿着筷子笨拙又认真地一根根夹着面往嘴里送。
北方清晨的阳光带着霜雾,穿过院中金黄的胡杨树,细细密密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的嘴角沾上汤汁儿,眼睛却弯起满足的笑。
陈树在一边问她:“安安你今天什么安排?是先去看胡杨林还是去月亮湖?”
她用粽子手撑着下巴,轻轻摇头:“我不是来旅游的。”笑了笑,“我是来赴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