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弄脏你(第4页)
我从没想过,不过和柳言明逛个街,也可以被许年撞见。
彼时我正挽着柳言明的手,从一家珠宝店出来,细高跟踩在楼梯上,声音又清脆又好听。只顾注意脚下,我差点撞上前面发传单的小哥。
我低着头不好意思,还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柳言明却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迎上去:“你眼瞎啊,撞我女朋友!快点和她道歉!”
发传单的小哥怔在原地,沉默着没有说话,我一抬头,却看到了许年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女朋友?”许年偏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那么纯良,我竟有些不忍向他望。
“嗬,我说是谁呢,这不那天在你家门口把我打发走的小白脸吗?”柳言明突然也记起了许年,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你那天不是说,你是夏果的男友,而我只是个备胎吗?现在真是抱歉哦,我这个备胎让你这个男友变成前任了。”
柳言明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记甩在我脸上的耳光。
声声作响,隐隐发烫。
我想和许年说,你别听他的,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可是我的无名指上还戴着柳言明刚刚买下的钻戒,那枚小小的指环,扣在我的手上,仿佛通过筋络捆住了我的心脏。
许年像只狂怒的狮子一般,把手里的传单全部甩到了我的脸上,冲我怒吼着:“夏果你到底要不要脸!你说你需要钱,我只要没课就出来发传单,晚上去肯德基打工,周末去给初中生补习,我把赚下来的所有的钱都打到你的卡里,你却做了什么?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传单的切面真锋利,像刀口一般在我脸上轻轻地划出一道印子,我的脸开始火辣辣地疼。
可是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疼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伤口。
我想解释,可是嘴唇掀动半天,只是嗫嚅地说出一句:“许年,对不起。”
8。
是的,柳言明追了我整整一年,他那么心急,在我答应了做他的女友之后,他手执钻戒向我求婚了。
我轻轻抚摸着那颗重达三克拉的戒指,它正躺在我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那样耀眼好看,如果是我心爱的人小心翼翼为我戴上,那又该多好呢?
可是我的青梅竹马那么干净美好,我却始终不配得到。
所以,在柳言明单膝下跪,说“夏果,我们订婚吧”的时候,我虽然心里有一丝的迟疑和退缩,却还是在这枚钻石面前,点了点头。
后来许年也去找过我,这次被拒之门外的变成了他,而在门内嘲弄着看着这一切的,变成了柳言明。
许年在门外愤怒地捶门,声嘶力竭,他问:“夏果,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呢?门外的少年穿着纯白的衬衣,那颜色清朗得像他的心一样。即使我那么物质、现实,他依然愿意陪着我,并且觉得我追求的这一切,可以在将来慢慢都得到。每次在我即将走向深渊的时候,都是他,来拉我一把。
可是这一次,谁都救不了我。
因为他没有看到躺在人民医院重症病房里的那个老人,他已经白发苍苍,皱纹纵横,再也不复当年为了“真爱”的义无反顾和意气风发。他是我的父亲。
去年他便被确诊为肺癌晚期,拿到确诊通知书的第二天,我的后妈他的真爱便悄悄打包好行李,从家里消失了。父亲从此更加消沉,直到现在,他已经只能依靠呼吸器和营养液维持生命。
每周我都需要去医院缴纳高额的住院费。
有时候是一个LV包包的钱,有时候是一套高档厨具的钱,而这次,我交过去的是一枚三克拉钻戒的钱。
是的,我这么拜金,而那些追求者们送给我的奢侈品,都被我以各种途径折了现,付了父亲的住院费。
其实我大可以不必管他,就像我的成长他也参与甚少一样。可就像漂浮在茫茫大海里即将溺水的人,即使只剩一根腐木也要紧紧抱着不放手。我的父亲只要还活着,我便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至少也不会那么孤单吧。
9。
生命从来就是这样,现实残忍从不向人网开一面。
我也知道如若选择许年,或许我们会相互扶持走得更远,即使我救不了自己的父亲,心中埋下深深的遗憾。
可是我那么爱你,又怎么忍心弄脏你?
我想给你光明的前路,而这条阴暗小道,就让我自己埋头走下去好了。而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回忆,相信多年以后,对你而言会变得毫无意义,却会在以后的每个夜晚,被我拿来反复练习。
怪街上太热闹、车辆太闪烁、人行太拥挤、天气太冷清、耳机里的情歌太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