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我的北京时代002(第2页)
在政治方面更是提不到话下了。对外是帝国主义列强的欺负日甚一日,除了赔款割地,谢罪道歉,简直成了他们的俎上肉。在国内也是资产阶级革命的怒潮,已经由潜流暗脉逐渐变成为此起彼伏澎湃而来的怒涛。继太平天国之后,专门和清室腐朽势力相对抗的各种会门,也逐渐面目一新,纷纷集合到革命的势力之下,在各地不断燃烧起打倒满清的怒火。再加上维新派和守旧派的明争暗斗,官场的黑暗龌龊,满族的官员、士兵的腐化堕落,催促立宪的舆论呼吼,铁路风潮、矿山风潮的联翩而来……就像破屋更遭连夜雨一样,四面八方都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了清廷的腐朽黑暗统治。到了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他那积忧成病的身子,便越发支持不住了。当这年慈禧寿辰的那天,他已因病不能率领王公大臣向西太后拜寿,只能在那天的早晨拖着重病的身躯,由太监扶掖着从瀛台上了轿,到了慈禧的面前,一嗽二喘地磕了头。据说慈禧看到了他那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样子,也居然动了一些怜悯之念,并对他做了从来未有的温言安慰,但慈禧也在寿日狂欢之后得了痢疾,到了第三天,慈禧和光绪便都不能坐在宝座上听政了。
嗣后光绪的病势越发沉重,慈禧就决意立我为嗣,驳斥了奕劻主张立溥?的意见,而把我接入宫中,并命我父亲载沣任监国摄政王。
然后她又命奕劻赴瀛台到光绪病榻前传达这件事,这时光绪已经瘦成皮包骨了,只睁着眼睛在喘气。在他病榻旁边只有一两个老太监服侍着他,连皇后和瑾妃也都不在身边。据说奕劻看到了这种情形,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光绪看到他也热泪盈眶,有气无力地说:“你来得正好,我已叫皇后禀报太后,说我现已病到这个样子,恐怕不能长远侍候在太后的膝下,请太后赶紧给我过继一个儿子,我就是死了也可放心……”奕劻就把太后选我为嗣的事,婉婉转转地告诉了光绪,光绪听了沉默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找一个年岁大些的岂不更好吗?不过是,这是太后的意旨,谁敢违背呢?”奕劻把使载沣为监国摄政王的事也告诉了光绪,他这才像是放下了心似的点点头。
因为我父亲已经当了摄政王的关系,遂有了和他潦倒一生的胞兄做了一次临死前的见面的可能。这时光绪的胆子也壮了起来,遂把二十多年来的旧恨新仇,声泪俱下地倾泻出来,并说:“荣禄根本是太后的心腹人,我倒不怎样恨他,至于袁世凯他出卖了我,不杀他我死也不甘心。听说太后近日病势也很不轻,不过是我也病成这个样子,大概我是不能亲手来报此仇的了!你是我的亲弟弟,务必把袁世凯给我杀掉。”他拉着我父亲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千万不要饶了袁世凯,并上气不接下气地写了五个大字,秘密地塞到我父亲的手里说:“这就是我的遗言。”
不久我父亲去见光绪的事就由太监传到了慈禧的耳中,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这已不仅仅是慈禧和光绪二人之间的问题,而是成为“帝党”和“后党”的最后你死我活的问题,光绪如果早死一天,那便是万事大吉,还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如果慈禧死在前头,而光绪尚未失去知觉,那么这出“大报仇”的历史剧,就会出现在当日的整个政界,就不只限于袁世凯一人了。像那一贯狐假虎威的李莲英,推珍妃入井的崔玉贵等,恐怕都会有人头落地之虞。在这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时候,慈禧听了这样的消息又怎能不起疑心呢?何况是惯于说小话的太监,便又添枝添叶地报告说,光绪前几天听说太后生病曾面有喜色,这怎能不使慈禧大动其怒。于是慈禧就恶狠狠地说:“好!我决不能死在他前头。”
这天下午光绪的病果然危笃了。关于他的死,也曾有两种传说:一说是慈禧使人给光绪送去一服药;一说是贴了袁世凯所呈献的膏药之后,就不能起床了。
不管光绪是服了慈禧的汤药,或者贴了袁世凯的膏药,反正是光绪死在慈禧的前一天,“大报仇”的戏是唱不成的了。
慈禧听说光绪病已垂危,仍不敢放心,便支撑着年老病重之躯,亲到瀛台去问病,这时光绪早已昏迷不醒,慈禧便命人在他未断气之前,把寿衣礼服给他穿上。正穿之间,光绪醒了过来,便用手来拦拒,不肯听任摆布。直到该日下午五点钟,他就抱着未报之仇,含冤茹恨地闭上双眼死去。这是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的事情,慈禧亲眼看到光绪死去之后,才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宫里去。
至于我的父亲载沣在受了光绪的遗命之后怎样处理袁世凯的问题,据说是在第二天慈禧也死去之后,才召开了一个各亲王等出席的秘密会议。他在席上把光绪亲手交给他的遗嘱取出,乃是朱笔歪歪斜斜写出的“袁世凯处死”五个字。庆亲王奕劻看见了这一遗嘱大吃一惊。但他在这种弟弟要给哥哥报仇的场面下,又不敢公然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为起难来了。不过他本是一个在当时腐败透顶的宫海浪潮中饱受过洗炼的人,他是由一个远支的普通贝子,竟自混到世袭罔替庆亲王地位的仕途老手。在慈禧当政时,他就一贯以对上阿谀逢迎,对下不负责任,卖官鬻爵贪赃受贿闻名,因此,不仅得到了慈禧的宠爱,也得到了权臣荣禄等的欢心。像是拼着命硬往上爬的袁世凯之辈,更都是早就用金银珠宝把他喂得肥肥的了。所以,他略事沉吟之后,便想出了怎样对待既年轻又怯懦的监国摄政王的计策来。他看了看这张由二十年来血泪所贯注的光绪遗嘱之后,便假惺惺地说:“王爷明鉴,这件事恐怕得慎重考虑考虑……”我父亲抢着说:“先帝自从戊戌政变以来长期被幽禁在瀛台,所有一切忧伤困苦的情形,叔叔总应该知道。现在先帝含恨而崩,不杀袁世凯,恐怕先帝九天之灵,也断难瞑目!”说着不觉热泪盈眶。但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庆王叔父是不会被他侄子的这几句话给吓退了的。他装作“老成谋国”的样子,沉痛地说:“王爷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是,现在两宫新丧,王爷摄政时日尚浅,畿辅兵权,又都操在袁世凯一人手中,如果操之过急,激出兵变等事,那又怎能对得住先帝在天之灵?”果然这几句话,真是把这位监国摄政王给吓回去了。他见我父亲默不作声,便打开了一个下台的缺口说:“我听说袁世凯正患足疾,不如先给他几天假,打发他回到原籍,再徐为后图吧。”被他给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摄政王,当然只有勉强点头而已。于是,袁世凯也就得到了这个风声,立即以“足疾”为理由呈请辞去一切职务,匆匆收拾财物,携带家属跑回彰德府安阳县养病去了。我弟弟曾说,看到他在安阳所照的身披蓑衣、手执钓竿的渔装照片,这并不是他“遁世渔樵,无心问世”的一种表现,而是他“欲擒先纵”的一种欺人伪装。
这就是光绪之死的一个尾声,也是我父亲载沣所谓替兄报仇的一段经过。
还有一段有关光绪生平遗事的小消息。
在我小时,曾在北京戏剧界享有盛名的余玉琴——艺名余庄儿——他对光绪是无条件地爱慕,就是到了民国以后,他不论是在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人面前,只要听人说出了光绪或德宗两个字,他立时就会放声痛哭,这是屡试不爽、千真万确的事。虽然在当时也没有人向他问过和光绪的过去关系,但也有人揣测说:“在戊戌政变时,他大约曾以内廷供奉的资格,在光绪和康有为之间,传递过什么消息。”也有人说他曾得到光绪的特别赏识,可惜在当时没人向他打听过他要哭的原因。我觉得如果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定可以有一些有关宫闱秘史的材料,可以补历史传说之不足的。
十、西太后死后的隆裕太后
据说西太后在光绪死后,关于使我继承谁的问题,也曾费了一番唇舌,按照慈禧的本意,是只使我继承同治之后,但在奕劻的婉言说服下,慈禧才勉强地同意了过继同治兼祧光绪的意见。
在第二天慈禧吃午饭时,据说她曾昏倒在椅子之上,后来自知病将不起,便令军机大臣草拟遗旨,看了之后,向王公大臣说:“我的几次垂帘听政,是因为时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今后对于妇女干预国政和太监擅权应该严加限制,和妥为防范……”说到这里便说不出话来,不久便死去了。这就是隆裕没有垂帘而由我父亲当了摄政王的缘故。
西太后死了以后,隆裕太后虽然没有垂帘听政,但在重要政务上,仍是有听报告和裁夺之权。不过是她并没有慈禧那样的野心,而是专门在自己的享受上想要去模仿慈禧的奢华生活而已。自一九〇九年改元为宣统元年以来,她也想给自己修建一个宫廷中的消遣地方,于是就在“御花园”左侧的“延禧宫”里,召集技术工人,兴造一个水殿。原来的计划是在水殿的周围,挖成一个富有艺术性的池子,再把玉泉山的水引入宫中,要使**漾清液萦绕着半西式的水殿,窗棂门户,都拟用透明的厚玻璃装嵌,这样便可以在水殿中来欣赏那藻荇横斜游鱼上下的龙宫生活。隆裕也曾自己写了一块“灵治轩”的匾额。虽然预定的享受计划是如此,但是由于辛亥革命的发生,跟着清朝的统治就垮了台,所以这座水晶宫式的殿堂,也不得不在修建的半途中停了工,一直到一九二四年我退出紫禁城为止,这座豪华的宫殿半成品,还是在枯池无水、墙柱骨立、铁户生满红锈的残破状态中矗立在废墟般的院子里。
还有在该年的中元节,慈禧的灵柩还没有运往东陵安葬时,隆裕为了追悼她的姑母兼婆母慈禧,便在清朝封建统治总崩溃的前夕,在北京做出了一场使人震惊的阔法事来。
她命人特别定制了一只大法船,都是用顶好的绫罗绸缎糊扎而成,长约十八丈,宽有两丈,在船上像是金瓦银柱碧檐丹户的亭台楼阁,以及殿阙池囿等,无不齐备。真可以说是实现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过去对于秦代阿房宫的幻想。并且殿宇中的陈设家具等,也都是应有尽有,样样逼真,还扎有数十个辑手篙工和侍从等,也都高矮和真人一般,衣帽鞋裤等项都是实际活人穿的真东西,在上边还扎有一个美丽的宝座,两旁有扎成的太监和宫女多人侍立着,仪杖器皿,一概俱全,在宝座下面,还扎有身穿金银彩绣官帽礼服的官吏,跪在地上,犹如平日面见文武大臣的情形一样。当中更悬有一个用上好黄色缎子制成的大船帆,在上面写有“普度中元”四个大字,在船外还围绕不计其数的红白莲花,每朵花上都燃有巨大的蜡烛。那灯光灿烂、锣鼓齐鸣、僧道唪经、百官跪拜的大排场,直使当时的北京市民大吃一惊,都扶老携幼地聚到这里看热闹。监国摄政王用我的名义恭敬庄严地举行了大祭之后,更用无数的人民把这只大而无用的大法船运到东华门外,把这个白白耗费了数十万两白银而制成的大“纸活”霎时间用火化为灰烬。
在过了两个月之后,慈禧大出殡的前三天,又烧了不计其数的松亭、松轿、纸人、纸马、楼库、器皿之类,到了出殡的那一天更是铺张浪费得到了发疯的程度。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金瓜钺釜朝天镫之类仪仗行列,有一队一队的鹰狗骆驼行列,有成排成排的假作哭泣的举哀专员,有五彩缤纷的旌旗幡旆,有和尚道士喇嘛的钟鼓齐鸣……一队队的行列都在慈禧灵柩前面一步步走着,更由摄政王载沣骑马前导,隆裕带着我和妃嫔等都坐着车跟在柩后送葬。道路的两旁有无数的官员和军警随行护卫,一直由北京向东陵进发,只东陵埋葬慈禧的一个坑穴就花掉了八百万两的国库白银。此外,这次由出殡到安葬的花费据说曾把粒粒皆辛苦的人民血汗结晶白白靡费掉一百二十五万两白银以上。
光绪的殡葬比慈禧早约半年,据说:尚是竭力从俭,但还花费了四十五万两之多。
就是从这样的事例中,也可以看得到封建统治者的一生是多么残酷剥削压榨人民来供自己无度挥霍。每天吃的、喝的、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全国人民的一滴汗一滴血换来的东西,真是一顿饭就抵农民一家几口人吃几年也吃不了的糊口之粮,一件衣服就能抵劳动人民多少家人的穿用几辈子。此外盖宫殿,修园囿,赡养不计其数的后、妃、嫔、嫱、宫女、太监,以及皇族大臣,并养兵、筹饷等的莫大费用更是无法估计的了。不仅如此,就是到了他们临死的前后,还得征求全国的名医,募聚全国的珍药,豪奢惊人的祭奠,铺张得吓人的殡葬,等等,哪一样不消耗人民大量的膏血!足见这种剥削寄生的生活,简直是在喝人民的血,吃人民的肉,甚至连骨髓也都要把它敲出来吸干。这种杀人魔王般的君主专制制度,如果不早日推翻它,广大人民还能有什么活路可走!可是我在过去却认为“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乃是治人者应该独享的福气,认为这就是天经地义,现在想起来,不但悔恨过去,也感到惊讶,为什么我在过去竟会有这样严重反动的思想意识?现在才认识到这就是因为所站的立场不同,所以,对于事物的看法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慈禧的大出丧中,可以说这完全是清朝封建反动统治的一种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现象,这种回光返照式的荣华残梦,此后并未继续多久,到了第二年的一九一〇年,当我父亲不得不把自己哥哥的仇人袁世凯卑词厚礼地请回来主持残局大政的时候,隆裕也就不能不为无有军饷而需要拿出内帑(宫内存款)来而痛哭流涕了。接着在中华民国南京政府成立以后,她为了清室退位的问题在召集王公大臣的御前会议上又哭了一次。最后一次则是在宣布退位诏书上盖章时,她又大哭了一场。她在慈禧死后,所做出的政治上的表现,概略就是如此。到了一九一三年春天,她就死在北京的宫中了。
十一、隆裕和四太妃的关系
因为慈禧的遗命,我继承了同治兼祧了光绪,所以,在我当上了末代皇帝之后,光绪的皇后,自然被推为隆裕皇太后了。所以,自从慈禧死后,她便是我在名义上的唯一母亲。此外固然还有同治的瑜妃(后称敬懿皇太妃),珣妃(后称庄和皇太妃),瑨妃(后称荣惠皇太妃)和光绪的瑾妃(后称端康皇太妃),但在隆裕太后在宫中“说了算”的时代,她们四个人是根本说不上和我的母子关系的。
在封建制度下,特别是在封建专制制度的大本营——清宫中,对于“嫡庶”之分是异常严格的。例如,当隆裕有时和我一同吃饭时,隆裕和我都高高坐在椅子上吃,而瑾妃只能在“同桌”(即陪食之义,在当时宫中叫作同桌)的名义下,站在地下吃饭。
还听说那三位同治的妃,因为我有继承同治的身份,为要和隆裕平分春色地争着当我的母亲,曾和隆裕闹翻了脸,当然闹翻的结果是“庶”字敌不过“嫡”字。况且,隆裕是握有太后大权的,所以这三位“庶”字的妃,便被软禁在西六宫即所谓冷宫里。直到一九一三年隆裕死后,这三位才由西六宫出来。据说瑜妃曾指着隆裕的尸身说:“你也有了今日!”于是,瑜妃等三位便和光绪的瑾妃联合起来,把当时的宗室王公召集到小朝廷内,逼问他们:“今后将给予我们以怎样的地位?”所以,便从那天起,我才开始向并着坐在一起的四位磕了头,一视同仁地称她们为“皇额娘”。
从此,我才算完成过继同治兼祧光绪的家庭使命。
十二、李莲英与小德张
过去在北京,只要一提到清代太监的事情,差不多的人便都会联想到慈禧时代的李莲英和隆裕时期的小德张。他们二人,都是曾在清宫中利用太后对他们的宠信,干了不少贪赃受贿,甚至左右政局的事情。从这里也可以充分看到当时的政治已经腐朽到了怎样的地步,封建统治者的堕落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那么,按照次序先从李莲英说起。
李莲英绰号“皮硝李”,据说他在入宫以前,曾贩卖过皮硝,在安德海活着的时候,他在慈禧眼中,也还只是一个二路角色,自从安德海被杀之后,他才一步登天地露出了头角。
据说安德海被杀时,慈禧还不知道,直到山东巡抚丁宝桢把办理此案的经过报告到京时,李莲英才知道这件事,遂连忙把此事报告于慈禧,慈禧听了还是半信半疑,认为这或许是一种谣言。后来听李莲英说“听说慈安太后已经下了好几道密旨,大概不能是谣言”时,她才命他到外边打听明白,快来回报。李莲英奉命后,立即跑到恭亲王奕?处去探问,奕?无法,只得把经过情形,从头到尾都告诉了他。他遂趁这个机会对奕?说:“太后的脾气王爷您是知道的,如果我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报告上去,太后恐怕不会答应的!”奕?仍是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说:“遵照祖制怎能不这样办呢……”李莲英别有用心地打断奕?的话,微笑道:“您提起祖制来,奴才还敢说什么?可是两位太后的垂帘,这也不是祖制呀!怎么王爷您又赞成了呢?”这一番话把奕?堵得闭口无言。于是李莲英就装腔作势地告辞要走,这时,恭亲王却沉不住气了,便拿出另一副面孔来,向他说出了真心话,并托他设法在慈禧处给他转圜。这时李莲英才正式献策道:“大公主(奕?的女儿、慈禧的义女)在宫里,太后很喜爱她,可以请大公主从中调停。”说到这里把话顿了一下,又看一看奕?的脸上的颜色,然后又继续说:“……如果这样也办不好的时候,奴才可以替王爷尽一些力量!”奕?听了不由得高兴地说:“那么,全仗着……”李莲英不等这句话说完便狡猾地笑了一下抢着说:“奴才将来仰仗王爷照应的地方多着哩!这一点点的事,王爷请放心吧。”于是,奕?就把慈安的密谕底稿交了出来,李莲英就喜形于色地告辞而去。
慈禧看了这张底稿之后,果然大怒起来,便要到慈安处去质问。李莲英便胸有成竹地说:“这件事也不是慈安太后自己一个人的主张。”于是把奕?与此的关系说了出来,这就是为了使慈禧省悟到自己的理亏,而不至于意气用事去找慈安自讨没趣。慈禧是很乖巧的,便在他这一暗示下,把找慈安的勇气消去了一半,但仍是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闷不作声。李莲英便过去用手轻轻地给慈禧捶着背,良久才在慈禧的怒气稍微平息下去之后,慢慢地说:“安德海总管实在也过于在外招摇,听说他一走出都门,便扬言说奉了太后的密旨,而使沿途的督、抚、州、县捐献相当的巨款,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的……”慈禧听了也不由得说出:“竟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东太后也不应该瞒着我这样做呀!”正在这个时候,奕?的女儿荣寿公主来求见。慈禧就余怒未息地向她大声说:“你阿玛做的好事!”公主听了装作不懂的样子呆站着,这时李莲英就赶紧从旁插嘴说:“就是为了安总管的事情……”公主这才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就把自己因为经常住在宫里,素日不知道外边的事情做辩解,更说因听到了此事曾大吃一惊,赶紧回家向她父亲去打听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听到的安德海在外招摇情形也做了汇报,跟着又把丁巡抚密奏到京,和她父亲奕?因慈禧正在看戏未敢贸然惊动,以及如何奏明慈安,如何遵照祖制做了处理的经过,做了详细的叙述。慈禧听了叱道:“你总是回护着你的阿玛!”李莲英见太后怒气已渐渐平复,便插诨似的说:“您快给您‘皇爸爸’谢恩吧!只要您一出来,什么事都能过得去。”于是就在大公主的叩头赔礼之后,这场应有的风波,便算是不了自了。足见李莲英之所以能够代替安德海一直得到了慈禧的宠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看他所弄的这些花样,也就可以知道他在当时的宫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们谁都知道,在北京西郊的那个颐和园是慈禧把当时兴办海军经费中的三千万两银子,用偷天换日手段挪来修建的,可是给这一罪恶行为实际牵线的人,却是李莲英。我们对于这件事,固然忘不了慈禧,但也不能忘掉李鸿章,尤其不能忘掉这个李莲英。
先从要兴办海军的由来说起。
在一八八四年的中法战役时,清朝的南洋海军,在马江之战中吃了大亏,致使闽海舰队剩下的舰艇寥寥无几。因此,清朝的反动统治者,迫于国内的舆论,便也高唱起“锐意兴办海军”的高调来,于是就在北京设置了海军衙门,委奕譞为总办,奕劻和李鸿章为会办,善庆和曾纪泽为帮办。凡事都必须由这五个大臣共同协商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