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迷津 就我为何判定刘姥姥是西王母一文与读者交流（第2页）

问题二：刘姥姥是六仙女？

有位清华校友苏先生认为，刘姥姥不是王母娘娘，而是王母娘娘的第六个女儿，即六仙女，因为“刘”通“六”。六仙女下凡是为了救她的妹妹七仙女，而七仙女在人间的化身就是巧姐。

回答：首先，看到这位读者也认同刘姥姥的神仙身份，笔者十分欣慰。但是，刘姥姥是六仙女可能说不通。最容易理解的一点是，她们辈分不对。六仙女和七仙女是同辈，而刘姥姥比巧姐大一辈。

《红楼梦》文本中对刘姥姥的亲家——王家的背景介绍是这样的：王家“祖上曾作过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曾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识认，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目今其祖已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王成新近亦因病故，只有其子，小名狗儿，亦生一子，小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

所以说，王成的父亲是凤姐之祖认的侄儿，比凤姐高一辈。那么王成就是和凤姐同辈。刘姥姥和王成是亲家，所以也和凤姐同辈。因此，刘姥姥比巧姐大一辈。

那么，即使巧姐的原型是七仙女，刘姥姥也不可能是同辈的六仙女。反之，如果刘姥姥是王母娘娘，那就说得通了。因为一般在神话传说中，七仙女是王母娘娘的女儿。《红楼梦》中的刘姥姥正好比巧姐大一辈，而且也是刘姥姥给巧姐起的名字。如果刘姥姥是王母娘娘的话，一切合情合理。

那么巧姐是不是织女的化身呢？笔者认为这有可能。在《我为何判定刘姥姥是西王母》一文中，已经提出了巧姐与七夕、乞巧、织女的关联性，又考虑到巧姐后来嫁给了乡村少年板儿（有点牛郎的味道），因此巧姐是织女是一个合理的推论。但是，考虑到《红楼梦》前八十回中对巧姐的描述非常少，这只能是个比较弱的推论。其目的可能并不是为了暗示巧姐的身份，而主要是暗示刘姥姥的西王母身份。

另外，刘姥姥的“刘”，应该不是为了谐音“六”，而是为了谐音“留”。巧姐的判词就是《留馀庆》。“留”字一方面意思是巧姐后来得到刘姥姥“收留”，逢凶化吉；另一方面意思是，西王母考虑到贾家的原罪中尚存善因，因此搭救巧姐，为贾家“留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留馀庆，留馀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大家顺便看看《留馀庆》的最后一句——“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这个“上有苍穹”，是不是就是指上天的西王母呢？

问题三：“母蝗虫”谐音“王母”，是不是不符合《红楼梦》中的谐音惯例？

回答：“母蝗”和“王母”属于近似音。曹雪芹在用名字暗示寓意时，也常用近似音。例如，秦钟近音“情种”、贾环的“环”近音“坏”、秦业近音“情孽”、孙绍祖近音“孙臊祖”、单聘仁近音“擅骗人”、青埂峰近音“情根”等。“母蝗”和“王母”也是近音，属于《红楼梦》常用的表达方式。

问题四：你说刘姥姥牙牌令当中的“庄家人”谐音“装假人”，是神仙假扮成人的意思，是不是太牵强？难道“庄家人”就不能是刘姥姥简单表达自己的农户身份么？

回答：参与牙牌令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有隐含寓意，刘姥姥说的其他几句酒令，也都有隐含寓意。因此这第一句“庄家人”，也应该具有更深层次的含义，而不是自报农家出身这么简单。

蔡义江先生曾在经典红学作品——《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一书中，对每句牙牌令都做过重要解析。很多学者也就此做过分析，大家基本都认同每句牙牌令都具有特别暗示。让我们以贾母为例说明。

鸳鸯道：“有了一副了。左边是张‘天’。”贾母道：“头上有青天。”众人道：“好。”鸳鸯道：“当中是个‘五与六’。”贾母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道：“剩得一张‘六与幺’。”贾母道：“一轮红日出云霄。”鸳鸯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贾母道：“这鬼抱住钟馗腿。”

1．贾母的牙牌令和寓意

第一句：左边是张“天”——头上有青天。

寓意：“天”——上下都是六点的牌叫天牌。“青天”指皇帝，此句是说贾家承蒙皇帝天恩，家族昌盛。

第二句：当中是个“五与六”——六桥梅花香彻骨。

寓意：是说贾府正当盛时。六桥在杭州西湖苏堤上，堤上多植梅花。六桥比六点，梅花五瓣所以比五点。六五之数，又指泰卦中的六五爻，其爻辞是：“帝乙归妹，以祉元吉。”大意是帝乙把女儿嫁给周文王，乃大吉之事。此爻正应元春选妃。“彻骨”，形容极香，暗指贾家盛到极点。

第三句：剩下一张“六与幺”——一轮红日出云霄。

寓意：上面的一点色红，以比“一轮红日”；下面的六点色绿，以比青云。“一轮红日出云霄”这句的隐喻，在红学界分歧较大。个人倾向于认为，“红日”指皇帝。而“出云霄”，说明之前红日曾被乌云遮蔽，很可能是暗指后半部中发生的政变或叛乱。“红日出云霄”则预示皇帝平息了这场叛乱，但在这场叛乱中，元妃不幸去世，贾家也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脂砚斋曾说，“《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可见元妃的命运很可能像杨玉环一样，在叛乱中被牺牲掉了。

第四句：凑成便是个“蓬头鬼”——这鬼抱住钟馗腿。

寓意：“蓬头鬼”是成套点色的名称。三张牌是六六、五六、幺六，五与幺加起来也是六，成“一副儿”，叫“蓬头鬼”。“凑成便是个蓬头鬼”，是说贾家盛极必衰，衰落后的狼狈样子像个“蓬头鬼”。

“这鬼抱住钟馗腿”:“钟馗”是中国神话中的神仙，专门能伏鬼降魔。钟馗本是捉鬼的，但“蓬头鬼”抱住了钟馗的腿，就是暗示贾家在遇到刑杀之劫后，没有被赶尽杀绝，有人得到一定的宽恕和救赎。

可见，贾母的四句牙牌令都有深层次含义。不仅如此，这四句牙牌令还具有时间上的连贯性。贾母的牙牌令连贯的意思就是：贾家曾经承蒙皇帝天恩，家族昌盛；元春被封为贵妃，家族达到极盛；后来发生叛乱，被皇帝平定；元春死后，贾家遭到抄家和刑罚，结局凄惨；但是没有被赶尽杀绝，有人得到一定宽恕和救赎。

2．刘姥姥的牙牌令和寓意

不仅是贾母，所有参与牙牌令的人，如薛姨妈、林黛玉等人，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各有深层次的寓意。这里不展开叙述了。刘姥姥自己说的牙牌令的后三句，明显也都是一语双关。

鸳鸯笑道：“左边‘长四’是个人。”刘姥姥听了，想了半日，说道：“是个庄家人罢。”众人哄堂笑了。贾母笑道：“说的好，就是这样说。”刘姥姥也笑道：“我们庄家人，不过是现成的本色，众位别笑。”鸳鸯道：“中间‘三四’绿配红。”刘姥姥道：“大火烧了毛毛虫。”众人笑道：“这是有的，还说你的本色。”鸳鸯道：“右边‘幺四’真好看。”刘姥姥道：“一个萝卜一头蒜。”众人又笑了。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大笑起来。

刘姥姥后三句酒令和寓意分别是：

第二句：中间“三四”绿配红——大火烧了毛毛虫。

寓意：上面三点绿斜行，像一条“毛毛虫”；下面四点红，像“大火”。“大火”（谐音“大祸”）预示贾家之祸。“毛毛虫”暗喻贾家，冷子兴在第二回就形容贾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火烧了毛毛虫”，就是暗示贾家因为一场大祸覆灭了。另外，“中间‘三四’绿配红”中的“绿配红”应指怡红院（元妃曾因怡红院的牡丹和芭蕉，将之赐名“怡红快绿”），这可能是暗示贾家的劫难与怡红院的主人贾宝玉有关，这也是为什么第四十一回的回目是“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第三句：右边“幺四”真好看——一个萝卜一头蒜。

寓意：上面一点比“一个萝卜”，下面四点比“一头蒜”，因为大蒜头有紫红皮的，且有好多瓣。“幺四”真好看，谐音“要死”真好看，形容贾家的覆灭。“一个萝卜一头蒜”的寓意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个人认为，顺着“一个萝卜一头蒜”的俗语意思，可能是说抄家后，贾家人等各有各的下场。甄士隐在第一回“《好了歌》解注”中就形容了大家各自的命运结局，脂砚斋的批注还将之一一对应了贾家人等：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脂砚斋：宝钗、湘云一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