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凯斯宾深山历险(第2页)
戴斯特里尔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天空中电闪雷鸣,炸雷一个接一个地在它的头上响起。这时,凯斯宾已经走进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之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各种关于森林的故事突然争先恐后地出现在凯斯宾的脑海之中,在那些故事里,森林对人类都表现得极不友善。这时,他又突然想到自己是一名台尔马人,而在过去,当他的祖先与纳尼亚人战斗的时候,台尔马人曾经肆无忌惮地四处烧杀抢掠,砍伐树木。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他本人和那些台尔马人不同,但是这里的树木对此一无所知。
事实上,凯斯宾对于自己的处境又何尝不了解呢?风越来越猛,森林在狂风的呼啸中发出阵阵怒吼,凯斯宾的耳边不断传来树枝断裂、树干倒塌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这时,身后的一棵大树轰然倒地,横亘在小路上。“安静,戴斯特里尔,保持安静!”凯斯宾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着马脖,然而此时,他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刚刚死里逃生,只差那么一点,他和戴斯特里尔就会被那棵倒下的大树砸成肉酱。刚刚想到这儿,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空划过,一声惊雷随即在他的上方爆炸,大有要将天空炸开、一分为二的势头。
受惊的戴斯特里尔开始发疯似的在丛林中狂奔,凯斯宾原本是一个御术精湛的骑手,然而此时他也拉不住缰绳。无奈的他只得夹紧双腿,将身体牢牢地固定在马背上,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这样的狂奔很有可能会令他丧命。黑暗中,参天大树一棵接一棵地向他迎面扑来,又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前额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额头上顿时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感,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又麻又酸,根本不听使唤,而且头痛欲裂。这时,他身边响起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现在,”一个声音说,“我们必须在他苏醒之前做出决定。”
“杀了他,”另一个声音说,“我们绝不能放了他,他肯定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我们原本可以当场就杀了他,或是把他留在那儿,任其自生自灭。”第三个声音说,“我们现在不能杀他。想一想,我们把他救了回来,替他包扎好伤口,照顾他,明明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位客人,我们怎么能杀客人呢?”
“先生们,”凯斯宾用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说,“无论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我只求你们能够放过我那匹可怜的马。”
“你的马早就跑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马。”第一个声音回答说。凯斯宾这才注意到,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却很朴实。
“小心,你们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蒙蔽,”这时,第二个声音说,“我还是认为……”
“别再说了,”第三个声音打断了他,“我们不能杀他,你应该为你自己的言行感到羞耻,尼克布瑞克。你认为呢,特鲁佛汉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先给他喝点水。”第一个声音答道,就是那个被称为特鲁佛汉特的人。只见一个黑影向床边走来,凯斯宾感到有一样东西轻轻地塞进了他的肩膀下。哦,原来是一只手臂。尚未完全清醒的凯斯宾眼前一片模糊,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身边的那个影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当那个黑影弯下腰,将脸凑到他面前的时候,虽然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但是他觉得对方的脸看起来有些异样。通过模糊的视线,他好像看到那是一张毛茸茸的脸,正中央长着一个长长的鼻子,两侧的脸颊上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白斑。“他一定是带了某种面具,”凯斯宾暗自思忖,“要不就是我发烧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紧接着,他感到一股热乎乎、甜滋滋的**顺着嘴唇流进他的嘴里,正觉得口渴的他立刻一饮而尽。另一个人拿起一个耙子,拨了拨柴火。火烧得更旺了,凯斯宾感到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情景令他几乎失声惊叫起来。借着光亮,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獾脸,一头看起来似乎比他之前见过的更大、更友好,同时也更睿智的獾。刚才在他身边说话的就是獾!这时,他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身处一个洞穴之中,躺在一个由石南枝铺成的小**。在床边的篝火旁,坐着两个脸上长满胡子的小个子男人,他们的身材比克奈尔斯博士更矮更粗壮,脸上的胡子也更浓密。凯斯宾立刻意识到他们就是纯种小矮人。这时,他也突然意识到终于找到了古代纳尼亚人。在欣喜和激动下,他又感到一阵眩晕。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凯斯宾渐渐弄清楚了他们三个人的姓名。那只獾名叫特鲁佛汉特,在他们三人当中,他的年龄最大,心地也最善良。那个想要杀死他的小矮人是黑矮人家族的一员,名叫尼克布瑞克。(他们的头发和胡子都是黑色的,摸上去和马的鬃毛一样,又厚又硬。)另一名小矮人则来自红矮人家族,他们的族人全都长着和狐狸一样的红色头发和胡子,他名叫杜鲁普金。
凯斯宾的身体开始慢慢康复,就在他终于能够坐起来说话的那个晚上,尼克布瑞克说:“现在,我们必须想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个人类。你们俩不让我杀他,还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但是在我看来,你们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们不得不将他终身囚禁在这儿。我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回到他们人类那儿去,然后出卖我们,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他们。”
“看你说的!尼克布瑞克!”杜鲁普金说,“你为什么讲话总是这么粗鲁?我们山洞前的大树撞伤了他,可这并不是他的错。再说,我觉得他不会出卖我们。”
“等一等,”凯斯宾说,“在做决定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弄清楚我到底想不想走呢?坦白说,我并不想离开这儿,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当然,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一直都在寻找像你们这样的人。”
“说得真好听,”尼克布瑞克厉声吼道,“你是一个台尔马人,是人类,我说的对吗?你怎么可能会不想回到自己的同胞那里呢?”
“唉,即便我想,我也回不去了。”凯斯宾说,“为了逃命,我跑了出来,这才撞上了你们门口的大树。国王想杀我,如果你们真的杀了我,那反倒帮他解除了心头之患。”
“这个嘛,”特鲁佛汉特说,“在我们这里,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
“嗯?”杜鲁普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想杀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小小年纪竟然惹怒了米拉兹,成了他的通缉犯?”
“他是我的叔叔。”凯斯宾刚一开口,尼克布瑞克就立刻抓起匕首向他冲了过去。
“你们看看!”他大叫道,“他不仅是个台尔马人,还是我们死对头的亲人和继承人。你们难道还打算让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吗?你们是不是疯了?”假如不是特鲁佛汉特和杜鲁普金拉住他,把他重新拖回到座位上,尼克布瑞克一定已经把匕首插进了凯斯宾的胸膛。
“尼克布瑞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蛮横无理,”杜鲁普金说,“不管好自己的话,我和特鲁佛汉特就会一起坐到你的脑袋上!”
尼克布瑞克只得悻悻地坐在椅子上,不再出声。接着,凯斯宾便在其他两人的要求下,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他说完后,山洞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奇怪的一件事。”最后还是杜鲁普金打破了沉默。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尼克布瑞克接着说,“我不知道人类竟然流传着这么多关于我们的故事。我一直都觉得,他们对我们的了解越少越好。都怪那个讨厌的保姆,她真该管住自己的舌头,还有那个家庭教师,该死的混血矮人,我讨厌他们。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人类更可恶。你们记住我说过的话,这将会给我们带来无穷后患!”
“尼克布瑞克,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明明不懂还非要装得很明白,”特鲁佛汉特说,“你们小矮人和人类一样善忘、多变。我是一只动物,我,仅仅只是一只獾而已。我们从来不会变。我们从来不朝三暮四,一如既往是我们的本性。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对我们大有益处。现在坐在我们旁边的是纳尼亚真正的国王。真正的国王回到了真实的纳尼亚。只有当亚当的儿子成为纳尼亚的国王时,纳尼亚才会变得繁荣昌盛,即便你们矮人忘记了这一点,我们动物也不会忘。”
“等一等!特鲁佛汉特,”杜鲁普金说,“你不会是想把这个国家交到人类手里去吧?”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特鲁佛汉特回答说,“纳尼亚并不是人类的王国(对于这一点,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但是只有人类才有资格做这个国家的国王。我们獾家族一直都牢记这一点。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上帝保佑,至尊国王彼得不就是人类吗?”
“你真的相信那些古老的故事?”杜鲁普金问道。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我们动物是不会变的,”特鲁佛汉特回答说,“我们不会忘记历史。我相信历史上真的有至尊国王彼得,他和其他国王和女王一起生活在凯尔帕拉维尔,就像我相信阿斯兰的确存在一样。”
“我敢说,”杜鲁普金说,“现在肯定已经没有人像你这样,如此笃信阿斯兰了!”
“我相信。”凯斯宾激动地说,“假如不是因为我一直都对他的存在深信不疑,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当那些嘲笑阿斯兰的人听到各种关于会说话的动物和小矮人的故事时,他们往往会对其嗤之以鼻。有时候,我也有些彷徨,心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阿斯兰呢?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呢?但是现在,我见到了你们,不是吗?”
“说得没错。”特鲁佛汉特说,“你是对的,凯斯宾国王。不管他们怎么说,只要你相信古纳尼亚的存在,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国王。国王陛下万岁!”
“獾老头,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尼克布瑞克抱怨道,“至尊国王彼得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也许的确都是人类,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类,那就是残忍可恨的台尔马人。他们把狩猎动物当成是一项体育活动。现在,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有没有这样做过?”他一边说,一边向凯斯宾那边挤去。
“呃,坦白说,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凯斯宾说,“可是那些动物并不会说话。”
“那也一样,没有区别。”尼克布瑞克说。
“不,不,不,”特鲁佛汉特说,“你们知道的,那不一样。你们都知道,现在生活在纳尼亚的那些动物和我们完全不同,它们只是一些可怜、麻木的生物,既没有灵性也没有智慧。在卡乐门和台尔马,这样的动物随处可见。它们的体型也比我们的小,完全不同于我们,正如混血小矮人不同于你们这些纯种矮人一样。”
就这样,他们讨论了很久,最后,他们还是同意让凯斯宾留下来,他们甚至还答应他,当他能够外出行走时,他们会把他引见给那些被杜鲁普金称为“其他人”的森林居民。很显然,这片原始而茂密的丛林中还隐藏着许多纳尼亚的旧民,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这里悄悄地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