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导论012(第3页)
我们很早就开始将精神分析概念扩展到这些其他的疾病之上了。在1908年,阿伯拉罕(KarlAbraham)就已和我在交换思想之后发表了一种主张,认为早发性痴呆症(dementiapraecox)的重要特征是:缺乏力比多发泄对象。但那时曾引起这样一个问题:痴呆症患者的力比多既然已经离开了它的对象,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结局呢?阿伯拉罕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它又回到了自我,并且这种回复是早发性痴呆中夸大妄想(negalomania)的源泉。这种夸大妄想就好比是人们熟悉的恋爱时夸大对象的身价。[396]这样,我们通过将它与正常的恋爱生活相联系这种方式,首次认识到了精神疾病的一个特性。
我们稍加思索就会发现,如果这种力比多对自己身体和人格而非对客体的固着确实发生了,那么这种现象不可能是例外的或毫无意义的。相反,也许这种自恋乃是普遍的和原始的现象,有了这种现象,才会有对对象的爱,而且自恋也不必完全消失。确实,我们从力比多对象的发展历史中就可以回忆到,许多性本能始于在客体对象自身(像我们所谈的自**一样)获得满足,并且这种自**的能力是现实原则教育过程中**退化的基础。这样,自**现象乃是力比多分配在自恋方向上的性活动。
总之,我们对于自我力比多(ego-libido)和对象力比多(object-libido)之间的关系已有了一定的印象,这个印象可借助于动物学方面的比喻进行解释。要知道最简单的生物由一团未分化的原形质(protoplasmice)组成。它们常借所谓的“伪足”(pseudopodia)向外伸张;并且能够使自己重新缩成一团。这些伪足就好像是力比多投射到客体之上,而大多数的力比多则仍然积聚在自我之中,我们假定在正常的环境中自我力比多可以顺利转化为对象力比多,并且这可以再次回到自我之中。[398]
在这些观点的帮助之下,我们现在能够解释大量的心理状态,或更为保守地说,也可用力比多来描述正常生活的情况了,像恋爱者的精神行为、机体疾病或睡眠等状态。就睡眠状态来说,我们假定它基于从外部世界转移开,并接受睡的愿望。我们发现半夜里梦的精神活动也是以保持睡眠为目的的,并且纯粹受利己主义动机的支配。借助于力比多理论,我们现在还认为睡眠是这样一种状态,其中所有一切外在方面的发泄不论是力比多的或是利己主义的都被放弃,而退入自我之中。难道这还不能使我们对这种由于睡眠而导致的体力恢复及一般疲劳的性质有全新的认识吗?这既可以证实睡眠和胎内生活的相似之处,又可以扩大其心理方面的意义,力比多分配的原初状态可以在睡眠者身上得到恢复,力比多和自我的利益在整个自恋中仍统一起来,并难以区分,共处于自我满足的自我之中。
这里再讲下述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我们如何区分自恋和利己主义概念?我认为自恋是对利己主义的力比多补充。在我们讲利己主义时,我们只看到个体的利益,而在我们讲自恋时,我们还把它的力比多满足考虑在内。就实际动机而言,二者各不相同。很可能一个人是绝对利己主义的,但是,如果他的自我要在一个客体对象上获得力比多的满足,那么,他的力比多对于客体对象也有很强的依恋;这时,他的利己主义就使他的自我不会由于对客体的欲望而受到损伤。一个人可以同时既是利己主义的,又是强烈自恋的——即不很需要客体。而自恋要么表现为直接的性满足,要么表现为所谓的“爱”,而与“肉欲”(sensuality)相对。在所有这些联系中,利己主义是自明的和不变的,而自恋是可变的成分。利己主义的反面是利他主义(altruism),利他主义这个概念与力比多的客体对象发泄不一致,利他主义和力比多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在客体上谋求性的满足的渴望。然而在某人陷入爱河时,利他主义与力比多的客体对象贯注相融合。一般来说,性的对象可将自我和自恋吸引去一部分,并且自我对于客体的性做过高的估计。
在以上纯粹的科学想象之后,如果在此我给你们引入一段诗来说明自恋和恋爱的“经济”[399]对比,那么,我想你们就会发现它使人精神振奋。以下是从歌德的《东西歌女》[400](West?stli)中引出的楚丽卡和她的恋人哈坦的对话:
楚丽卡:
奴隶,胜利者,群众,在问到你们时,都承认个人存在的意义是天地之子的主要幸福。
如果我们没有失去我们的真我我们就没有拒绝任何人的必要,如果一个人仍然是他自己,便可以忍受失去一切。
哈坦:
就算它是如此;
但我走的是另一条路;
我在楚丽卡身上,发现了人世赋予我的一切幸福。
如果她对我有意,我愿牺牲一切,如果她舍我而去;
那么我失去我的真正的自我。
那些和哈坦在一起的日子已成过去,而我仍然不变,如果她很快爱上了某个幸运的人我只好和他合为一体。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梦的理论的补充。我们不能解释梦的起因,如果我们假定潜意识中被压抑的观念某种程度地独立于自我,以便自我为了寻求睡眠,虽然它已撤回它在对象上的发泄,但这种观念仍然不受睡眠欲望的支配,而保持其发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理解潜意识如何能利用夜间检查作用的减弱或消失,而成功地获得对白天残余经验的控制,从而构建一种为本人所阻止的梦的愿望。另外,这种残余的经验和被压抑的潜意识的材料原先就有一种联系,由这种联系可以产生一种抵抗力,来反对睡眠的愿望和力比多的撤回。因此,我们通过这种补充,为我们有关梦的形成的观点插入这种动力的重要特点。[401]
器质性疾病、痛苦的刺激或器官的发炎创造了一种条件,可明确地使力比多从对象上撤回。
所撤回的力比多可在自我中再次发现,而对身体上病痛的部分增加贯注。人们确实可以大胆地假定,力比多在这些环境中从其对象上撤回要比个人主义兴趣从外界事物上的撤回更为明显。这似乎为我们提供了一条理解疑症的途径,其中有些表面上看不出病痛的器官都要求自我的关注。
但是,我这里不准备再讨论这一点,或者其他可用对象力比多返回自我来解释的情境——因为我会遇到已引起你们注意的两种反对意见。首先,你们想要让我说明为何在讨论睡眠、疾病等时,却一定要坚持力比多与兴趣的不同,以及性本能与自我本能的不同。实际上,如果我们要解释这些现象,只需假定每个人都有一种流动的一致的力,贯注到对象之上,和积聚于自我之中,就可以从属于一个或另一个本能。第二,你们想要知道我怎么能冒险地把力比多剥离开对象看作是疾病的起源,假如这种由对象力比多转为自我力比多(或更一般的自我能量)的变化是正常的和日夜重复的心理动力过程。
你们的第二个观察也提出一个合理的问题,但它的目标方向是错误的。的确,客体对象的力比多退回到自我不是直接的病因;我们确实知道在我们就要入睡之前它时常发生,但在我们醒时,它又复原。这就好像原形质的微生物在收回其伪足之后,往往再次伸出一样。但是,如果有一种确定的、很有力的过程,迫使力比多从客体对象上撤回,那么结果就很不同。由此,成为自恋的力比多会无法找到返回客体对象的途径,于是,力比多在其自由运动上受到阻止,这就不免会引发疾病。如果自恋的力比多积聚到某种限度之上,就很可能会变得难以忍受。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客体对象的贯注才得以发生,而自我也只得放出力比多,以免过分积聚力比多而致病。如果我们要对早发性痴呆症进行更为特殊的研究,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使力比多脱离其对象而不能返回的那一个过程确实与压抑作用有着密切的关系,它应被看作是压抑作用另外的一种。不论怎样,如果你们能认识到这些过程产生的基本条件——就我们目前所知,几乎和压抑作用相一致,那么,你们就不难理解这些新事实了。冲突似乎是同样的并且在同样的两个因素之间进行。假如结果与癔症中的十分不同,那么其原因只能依赖于先天倾向的不同。这些患者的力比多发展中的弱点在于另一阶段;引发症状的固着之处也有不同的位置,或许是位于初期自恋阶段之中;早发性痴呆症最后返回到这一阶段。我们不得不假定自恋神经症的力比多在发展上固着的时期远远早于癔症或强迫症,但是,你们可能听说过自恋性神经症实际上要比移情性神经症更为严重,但是通过对后者的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也可以为前者的解释所用。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许多可以相互沟通的地方,它们基本上属于同一组现象。
早发性痴呆症的临床表现(时常发生变化)不同,它的发作不是像自恋那样由于力比多由客体对象返回并积聚于自我之中。它还表现出其他现象,这些现象可追溯到力比多要再次返回于客体对象并力求恢复的结果。这些才真正是这种疾病的显著特征;这些特征和癔症的症状相似,极少数也与强迫性神经症的症状相似;但就总体来说,仍有不同之处。早发性痴呆症的力比多返回到客体对象或客体观念的努力,似乎的确有所得;但是这些所得只不过是它们的影子而已——我是指属于它们的词汇表达。我对此不能讲更多,但我相信力比多返回到客体对象的努力,可以使我们对真正构成意识与潜意识观念之间的区别的东西获得了解。[402]
我现在已希望引导你们使分析工作再前进一步了。由于我们已冒险使用了自我力比多概念,使了解自恋性神经症有了可能;我们面临的任务是要在这些疾病里求得动力的成因,同时,通过理解自我来扩充我们有关精神生活的知识。我们所寻求的自我心理学不必建立在自我知觉的资料之上(像力比多的情况一样),而是建立在对自我的干扰和破坏的分析之上。或许我们认为自我心理学要是能够成立,我们从移情神经症的研究中所获得的有关力比多的知识就会无足轻重了。
然而,我们目前在这方面还未取得很大的进步。自恋神经症很难用我们在移情神经症中所使用的技术来解决。你们不久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对于自恋患者来说,时常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会碰壁,使我们停下来。像你们所知道的一样,就是移情神经症,我们也会遇到抵抗的阻碍,但这个障碍可以逐个地冲破。而自恋的抵抗则是不能克服的,最多只能好奇地隔墙观望,看看墙那边发生的事情。因此,我们不得不改变研究的方法,而我还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地找到一个替代方法。我们并不缺乏有关这些患者的材料,即使不足以解决我们的疑难,但这些材料的分量却很可观,而且现在我们的任务是用我们得自移情神经症的症状的东西来帮助理解这些问题。这两种病症的一致之处足以保证我们有个好的开始。到底这种技术会对我们有多大帮助,还要留待以后再看。
另外,还有一些阻止我们前进的困难。只有那些对移情性神经症做过分析研究的人们,才可以去研究自恋性神经症以及和自恋有关的神经症。但是,我们的精神病学者不是精神分析的学生,并且我们精神分析者也很少看到过精神病病例。一批精神病学家必须首先受精神分析的训练。美国已开始在这个方向上进行努力了,有许多杰出的精神病学者用精神分析的理论给学生演讲。医院及精神病院中的主任医生也都用精神分析理论作为指导来观察病人。然而我们有时也在那里成功地看到了自恋背后的一些东西。下面将告诉你们一些我认为我们所看到的东西。
一位年轻的医生不得不离开他居住的城镇,因为他曾威胁一位住在那里的大学教授的儿子的生命,这个人当时是他的一位好朋友。他以为这位朋友有超人的魔力和邪恶意图;他认为正是由于他,才造成了近年来家庭中的各种不幸和自己在家里及在社会生活中的厄运。而且,不仅仅如此,他认为这种糟糕的朋友和其父亲(教授)还引起了战争,并且使俄国人侵扰边疆。他们曾用各种方法来威胁他的生命;他于是坚信只有这个罪犯的死亡才能使各种邪恶终止。然而他对他的情谊仍是那么深,以致虽然有枪杀他的机会,却总是手软不能开枪。在我与这位患者的简短的谈话中,了解到他们之间的友情可追溯到他们在学校的日子。他们至少有一次远远地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他们曾一起过夜,并有机会发生过一次完全的**。就患者的年龄及其有魅力的人格来说,那时都应有与女人有关的情感,但他却始终都没有这个意思。他曾与一个具有很高社会地位的美丽的女子订过婚,但由于她发现他冷酷无情,于是与他解除了婚约。几年后,在他初次能给一位女人以性的满足时,他却发病了。在这位妇女感激和忠心地拥抱他时,他突然感到了一种神秘的痛苦,像利刃切颅一样。之后,他把那时的感觉解释为,像是进行尸体解剖把头部切开时那种感觉一样。由于他的朋友是病理解剖学家,所以他逐渐认识到,只有这位朋友才会将这个女人送给他,并**他。从此以后,他开始了解其他的来自于这个朋友的迫害的阴谋了。
一个女孩想象自己受到一位男子的迫害,这个男子曾与她发生过亲密的关系。而事实上,她起初却妒忌一位妇人,这位妇人是可看作其母亲的替代者。一直到第二次和他相会后,她才将受迫害的幻想从那位妇人那里转移到那位男子身上。可见,在这个病例中,迫害者和被迫害者的性别相同之说,仍可成立。只是在向律师和医生诉说时,患者没有提及其幻想的这个最初阶段,于是,这使我们对妄想狂的解释表面上存在着矛盾。[405]
同性对象选择比异性对象选择与自恋有更为密切的关系。因此,当同性恋的冲动受到排斥的时候,就很容易退回到自恋。迄今为止,我还很少有机会把我们所知道的有关爱的冲动的基础全部告诉你们,而且现在来补充也已太晚。然而,我要给你们强调的是:对象的选择,即力比多在自恋阶段以后的发展,可按照两个不同的类型发生:要么按照自恋型(narcissistictype),这里患者自己的自我被另一个尽可能相似的自我替代,要么按照依恋型(attattype)[406],这里力比多以能满足自己幼时需要的长者为对象,对于这种力比多强烈地固着于对象选择的自恋型也应属于有明显的同性恋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