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的材料与来源(第2页)
我还试图再探讨一下梦内容的其他一些决定因素。在专著中还夹着一些干的植物标本就如同从植物标本册中取出的一样。这又让我想起了中学时的一段往事。一次校长把学校植物标本册交给一些高年级学生,让他们检查清理一下并除去灰尘。一些小虫子(蛀虫)已钻了进去,他对我的工作似乎不放心,因为他只给我几页。我记得其中包括几种十字花科植物。我对植物学从没有亲切感。在植物学的一次考试中,给我的题目就是辨别十字花科植物,结果我没有认出。如果不是我的理论知识部分答得好,我真不敢想象成绩会如何。从十字花科我又想到菊科植物。我记得法国百合就是菊科植物,而且我十分喜爱这种花,我妻子比我大方,她常从市场上给我买回这种花。
我看到专著放在我面前。这也令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在前一天接到弗利斯从柏林来的一封信,信中他向我述说他的想象能力:我对你关于梦的这本书十分着迷,我看到它已写完就放在我面前,而且我自己一页一页地翻着。[136]我是多么羡慕他这种预言家的天赋,如果我要能看到我的书已写好,就放在我面前该多好啊!折叠的彩色插页。我还在医学院读书时,就对专著十分着迷,常常有一种冲动。尽管我当时囊中羞涩,但我还是订了不少医学期刊,并为其中的彩色插图所吸引,也颇为我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而自豪。当我自己也开始发表文章时,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论文作些插图。我记得有一次,我的插图画得很糟糕,遭到同事们的嘲笑。后来又不知怎么想起了幼年时的一段经历。一次我父亲递给我和妹妹一本有彩色插图的一本书(波斯旅行记),让我和妹妹撕着玩,这令他很开心。作为教育方式,这说不上是一种有益的方法。那时我只有5岁,妹妹才3岁。我们撕碎的书(一片一片的,就如法国百合的花瓣。我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的景象是我当时一段不十分清晰的记忆。后来我上学了,养成收藏书的癖好,就有点类似我对专著研究的喜爱。(“喜爱”这个联想到樱花科植物和法国百合时已浮现了。)我又成了书虫,自从我第一次想到自己时,我就已认识到这个童年景象记忆是我后来爱书成癖的“屏蔽记忆”[137]。而也是在很早我就发现,当然,这种癖好会导致悲伤。
当我17岁时,我已欠了书商一大笔钱,而且无力偿还。我的父亲也不因为我爱书而原谅我花了这么多的钱。后来我到了青年时期,回忆这段往事又使我想起同格尼希斯坦的谈话。因为我们的谈话又谈到了我过分沉溺于购书而受责备的老话题。
因为与我们无关,我将不再深入解释此梦,但须指出它的方向。在释梦的过程中,我想起了与格尼希斯坦的谈话,而且不仅从一个方向谈起。当我考虑到谈话的一些主题时,对梦的意义也就显得明显了。所有由梦出发的思想链——当想到妻子和我自己喜爱的花,想到古柯碱,又想到同事间求医的尴尬,又联想到我对专著的偏爱以及对某一学科分支如植物学的忽视,等等——所有这些,一旦继续深追,最终将成为我和格尼希斯坦谈话多个支流中的一两项内容。谁知这个梦又将如我们对第一个分析的梦(伊尔玛打针的梦)那样,变成自我辩解的性质,变成一种为自己的权利而申辩。的确,这将会把早先梦中出现的材料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并参照两梦中间所出现的新的材料来讨论,以致使本来与梦显然无关的表达形式也变成有意义的东西了。它所意味的是:“毕竟,我是那篇有价值、有纪念意义的(关于古柯碱)论文的作者。”就如我早些时候的释梦一样,为自己说话:“我是自觉、勤奋的学生。”在两个梦中我坚持的都是:“我容许我做这件事。”这样我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解释下去了,因为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用例子来描述一下梦的内容与前一天引起梦的刺激诱因的关系问题。只要我只注意到显梦,它就显然跟梦日的某一件事有关联,这就可以了。但当分析时,梦的第二个来源就会从同一天的另一个事件中涌现出来。而这两个印象中的与梦相关的第一个印象是无关紧要的一个,是个次要环境;我曾在书店的橱窗中看到一本书,它的题目一时吸引了我的注意,但它的内容几乎不会引起我的兴趣。而第二个经验则更有心理学的重要性;我同我的朋友、那个眼科医生谈了足足一个小时。在谈话过程中我告诉他一些对我们两人都有密切相关的信息,并使我的记忆受到激发,使我注意到我自己心灵中各种各样的内部受重视的内容。而且,谈话尚未结束,又被我们共同的熟人的加入所打断。
我们现在必须要问,梦日的这两个印象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又同夜间所做的梦是什么关系。显梦涉及的几乎都是无关紧要的印象,似乎是要证明梦只从白天的一些琐事中去寻找材料。另一方面,所有解释中的线索却又归结到一些重要印象上去,归结到那些合理地激发我们情感的印象上去。如果梦的意义只能靠通过分析得出的隐意来判断(似乎只能如此),那么,一个新的、有意义的事实就会出乎意料地显示出来。于是,为什么梦只涉及白天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的难题就失去了意义,而白天的生活也不必追寻人梦,梦也就成了浪费愚蠢的材料的心理活动。但事实恰恰相反:我们的梦念受同样材料的支配,那些材料在白天占据着我们的思想,我们只能去梦见那些在白天能让我们引起回忆的事情。
但是,即使梦是由那些在白天确实让我感到兴奋的印象所引起,为什么我实际上只梦见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呢?无疑,最明显的解释就是梦的伪装(dream-distortion)现象。我在上一章中把它看作是一种起到检查作用的心理力量。因此,我关于樱草科植物专著的回忆可以暗指我和我的朋友交谈的目的,正如在放弃晚宴那个梦中的“熏鲑鱼”是暗指梦者对她女友的想法一样。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中心环节能使专著的印象形成与眼科医生谈话的暗指,因为从表面看,两者并无联系。在放弃晚宴的梦例中,联系是不难看出的,作为女友最喜爱的食品“熏鲑鱼”是众多观念中最为直接的成分,这一点很容易由她朋友的人格在梦者心灵中引起。在这后一个梦中,乍一看来,有两个不相关联的印象,其共同之处只有一点:两者都在同一天发生,即我上午看到了那本专著,而在傍晚进行了谈话。经过一番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解答:这种联系开始并不存在,而在事后的回忆中,一种印象的观念和另一种印象的观念交织起来,从而形成联系。
我已注意到这个梦中的一些中间环节,并在分析的记录中对这样的字句加上加重号。如果没有其他的因素影响,我想关于樱草花植物学专著这个概念就会引起它是我妻子所钟爱的花这一概念,也可以引起夫人没有接到鲜花的概念。我几乎没有料到这样一些背景性思想居然引起了一个梦。正如莎剧《哈姆雷特》所说:
我的主啊,不需要有鬼魂从坟墓中出来告诉我们真情。
但是,且慢,我在分析中又想到打断我们谈话的人叫加特纳(Gardener,即园丁之意),而且我看到他妻子长得很动人(blooming,即如花之放),当我写下这些词的时候,我又想到我的一个患者,她叫作芙萝拉(Flora),罗马神话中的花神,一个非常迷人的名字,而这正是我们讨论的关键。这些一定曾是中间环节,是从植物学那组概念中生发出来的,它们形成了那天两个经验之间的桥梁,即无关紧要的和激发梦的两个印象之间的桥梁。一组更为进一步的联系随之建立起来——那组围绕古柯碱的思想,它足以作为格尼希斯坦这个人物和我所写的植物学专论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又增强了两组观念的融合,结果便可使一种体验变成对另一种体验的隐喻了。
至于有人会批评这种做法带有任意性和人为性,我是有思想准备的。有人会问,如果加特纳教授和他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并没有到场,如果我们谈到的那个女病人并不是叫芙萝拉,而是叫安娜等,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答案很简单,如果这些思想链并没有出现,肯定会有其他的思想链被挑选出来。组成这样的链是十分容易的,正如人们每天为娱乐而搞的谜语、双关语一样。笑话的领域是没有边界的。或者,再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可能铸造这两个印象之间的中间结的话,那么梦可能就一样了,同一天中的另一个无关紧要的印象(每天都有大量这样的印象进入我们心灵,但很快就忘掉了)就会代替“专著”在梦中出现,也会联结对话的内容并在显梦中有所表现。因为是“专著”而不是别的思想被挑选出来并起到这个作用,我必须认定它是作为中间环节的最佳选择。我们不必像莱辛(Lessing)笔下的《狡猾的小汉斯》那样,对“只有最富有的人才拥有最多的钱财”[138]而感到惊奇。
根据我们的说明,无关紧要的经验取代有意义的精神经验的心理过程不能不引起怀疑和困惑。
我在下一章(第六章第二节)中再对这表面上看来不合理的操作特征说得更容易理解一些。在此,我们只关心这一过程的结果,而对于它的真实性,我只能通过分析梦的过程中的天数经常有规律的观察来假定。我们是否可以说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一种“移置(displat)”性质的作用,有一种精神方面的强调。通过中间环节,用这种方式,原来强度不高的一些原始观念从那些原来欲力集中[139]的强烈观念中提取能量,终于获取足够的力量并使它们进入意识。在我们讨论情感的性质问题,或讨论一般的运动问题时,这类移置作用并不令人奇怪。当一个老处女把自己的情感转移到动物身上,或一个单身汉成为收藏癖,或者是一个战士用鲜血和生命去保卫一块彩色的布——旗帜,或当一个人与他的爱人用力握手数秒钟以表示祝愿,或在《奥赛罗》剧中,一个失落的手帕所引起的狂怒,等等,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精神移置作用的例子。但是,如果我们听到决定哪些内容将出入于我们的意识,也就是说,决定我们应思考什么,也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和原则,我们就会感到这是一种病态,如果这种病态发生在清醒生活之中,我们也会认为是思想上出了问题。这里,我必须先把后文中能得出的结论提前到现在来说,即我们在梦的移置作用中所发现的精神过程,虽然不能说是病理障碍,但也不同于正常过程,它可以被看作一种更具原发性质(primarynature)的过程[参见第七章第五节,595页以下]。
这样,梦的内容包括琐碎经验的残余这一事实可以被解释为(通过移置作用的)梦的伪装的表现,并能让我们想起我们已得出的结论,即梦的伪装乃是两种精神动因之间通道上的稽查作用的产物。可以预料,每个梦的分析都能揭示其真实的、且在精神上具有重要性的清醒生活来源,尽管其重点已从对这个来源的回忆移置到了无关紧要的其他来源的回忆上了。这种解释使我们同罗伯特的理论[见78页以下]完全对立,他的理论现在不再有用了,因为他开始解释的依据是不存在的。他之所以接受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完全是出于误解,他不能用梦的真实意义去替换梦的表面意义。不同意罗伯特的理论还有一个理由,即如果梦的作用真的是利用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去释放我们白天记忆中的“残渣”,那么,比起我们清醒时的心理活动来,我们的睡眠工作就要更艰难和痛苦。因为我们为了保护记忆要有相当大量的无关紧要的印象都应驱除出去。其数量之大可能一整夜的时间都不够用。更有可能不需要任何精神力量的干预,对无关紧要的印象的遗忘过程就已经进行完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应不进一步考虑罗伯特的理论就把它放弃。[参看579页以下]因为对于清醒时、尤其是做梦前一天无关紧要的印象为什么总是构成梦的内容?这一问题尚未得到解释。这个印象与梦在潜意识中的真正来源之间的联系往往不是现成的,据我看来,它们是后来才建立起来的,是在梦的工作(dream-work)[140]过程中,似乎是使有意的移置作用(displat)变得更方便可用。因而,在建立同最近期(虽然是无关紧要的)印象的联系方向上,一定存在着某种强制性的力量,而且这种印象一定具有某种属性,特别适合于达到这种目的。因为如果不是如此,梦念(dream-thought)就会同样容易地将重点移置到它们自己观念范围内的不重要成分上。
下面的观察可能帮助我们把这一点搞清楚。如果在一天内我们有两个或更多经验都适合导致梦的产生,那么梦就会把两个经验结合起来作为单一的整体。把它们结合成一个整体是有必然性的。
下面就是一例。夏天的一个午后,我进入了火车的一个车厢,在那里我遇到两个熟人,而这两人之间却素不相识。其中之一是我的一位十分杰出的医学界同事,而另一个是与我有职业联系的显赫家庭的成员。我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但是在整个旅途中他们俩仍以我作为中介来交谈,于是我很快就发现我得不时地变换着不同的话题,轮流与他们俩分别交谈。我请我那位医生朋友利用他的影响为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位刚从医的年轻人多加推荐。他说,他对这位年轻人的能力很赏识,但是他相貌平平,难以跻身上流社会的家庭,成为他们的家庭医生。我回答说这也正是我要求他利用他的影响的原因。然后我又转向另一个同行旅伴,问他姑母的身体如何(她是我一位病人的母亲),她已是卧床不起的重病患者了。在旅行后的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所推荐的那个年轻人正在一间十分豪华的客厅里,在我的一群有钱有势的熟人之间,以一种老练世故的姿态为一位老夫人(即我第二个旅伴的姑母)致悼词(我必须承认我和那位老夫人向来不和)。这样,我的梦又一次把头一天的两组印象编织到了一起,而且把它们构成了一个场景。
许多类似的经验使我确信,梦的工作出于某种需要把所有刺激诱因在梦中结合成单一的整体。[141]
现在我将继续讨论通过分析揭示出来的梦刺激的来源总是一个最近的(且有意义的)事件,或者是否一种内心体验,即重要精神事件的回忆(一串思想链),能够起到梦的刺激物的作用。
根据大量的分析,答案显然是倾向于后者。梦可能是由内部过程引起,这种内部过程似乎是由于头一天的思想活动而变成一个最近的事件。
现在似乎到了将梦来源的不同条件加以整理的时候了,梦的来源可以是:
(1)一个最近的、且在精神上有重要意义的经验在梦中直接呈现。[142]
(2)几个最近的而且有意义的经验由梦把它们联合成一个单一的整体。[143]
(3)一个或更多的最近有意义的经验通过一个同时的但并不重要的经验在梦中呈现。[144]
(4)一个内部的重要经验(如一个记忆或一个思想链)在梦中总是以一个最近的但不重要的印象呈现出来。[145]
可以看到,在释梦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个条件总是得到满足:梦内容的一个组成成分总是前一天最近印象的重复,这一将在梦中呈现的印象,或是属于梦的真正刺激诱因周围那个观念群(不管它是它的一个基本成分或是无关紧要的成分),或是属于无关紧要的印象领域,而这个印象又被或多或少的中间环节与围绕着梦的刺激诱因建立起种种联系。控制条件的明显多样性实际上只依靠两种选择:即移置作用产生或否。应指出的是,利用这种选择就可以使我们解释梦之间的差距范围,其容易程度不亚于医学理论用脑细胞的从部分觉醒到全部觉醒的假说去解释。
如果我们考虑这四种可能情况,还可以进一步注意到,一个具有重要意义但又不是最近的精神元素(如一个思想链或记忆)为了形成梦,可以被新近的但又无关紧要的元素所代替,只要满足下面两个条件:①梦的内容必须与一个最近的经验相联系;②梦的刺激必须是一个仍具有意义的精神过程。在上述四种情况中,只有第一种情况可以用同一个印象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注意到,凡是新近的无关紧要的印象都可以用来构成梦,只要过了一天(最多不过几天),这种能力就会丧失掉。因此,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一个印象的新鲜性对形成梦具有某种精神价值,在某些方面就如同感情色彩的记忆或思想链的价值。这种与梦构成相联系的、附着于最近印象价值基础,将仅仅在我们以后的心理学讨论中才能变得更为明显。
就这一方面而言,人们会偶尔注意到,在夜间不被意识所注意时,这种记忆的和观念的材料还会发生变化。所以人们常说在重大决策之前最好先“睡一觉”,这个劝告不无道理。但现在我们已从梦的心理学跑到睡眠心理学上去了。但这决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做这样的探讨。[146]
不过,又有反对意见对刚才这一结论提出质疑,并大有颠覆之势。如果无关紧要的印象必须是最近的才有可能入梦,那么为什么梦也包括着一些早期生活的元素呢?用斯图吕贝尔的话[1877,第40页以下]来说,这些元素在最近发生时并没有精神价值,而且也应早已忘记了的,这些元素,可以说,岂不是既不新鲜,也没有精神方面的意义了吗?
这种反对意见可以通过参照对神经症患者的精神分析结果得到解释。其解释如下:在所说的情况下,用无关紧要的材料(不论是梦中还是在思考时)对有重要性的精神材料已进行了移置,而且在早期生活中已经发生并固定在记忆之中了。这样,这些原来并不重要的元素已经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了,因为它们已通过移置作用取得了重要的精神材料的价值。在梦中再现出来的任何东西都不再真是无关紧要的了。
从上述争论中,读者可能已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我是在断言既然没有无关紧要的梦的刺激物——因此,也就没有“纯真清白”的梦。除了儿童的梦以及夜间梦中对感官刺激的简单反应之外,我是绝对相信这个结论的。除此以外,我们的梦要么是可以明显认得出的具有重要的精神意义,要么就是伪装之后的、必须经过解释才能发现其重要的意义。梦关心的决不是琐碎的小事,我们不会让那些琐事去干扰我们的睡眠。[147]那些看起来似乎是“清白无辜”的梦,经过我们细心分析,就会变得恰恰相反。我们可以说梦是“披着羊皮的狼”。因为我料到会有人反对这一说法的,所以我很乐意利用这一机会让大家看一看梦的伪装是如何工作的。我将从我的病例记录中选出一些梦例进行分析。
(一)
一位聪明、有教养的年轻女人,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曾叙述一个梦:“我梦见我去市场太晚了,从肉店和女蔬菜商那里已买不到什么东西了。”这无疑是清白纯真的梦,但一个梦不可能这么简单。于是我就向她追问,她又说,她梦见她正和她的厨子一起去市场,厨子挎着篮子。她问了几句话之后,卖肉的说:“那再也买不到了,”并递给她另一样东西,说:“这也挺好的。”
但她拒绝了,又来到女菜贩面前,女菜贩想让她买一种特别的菜,那菜捆成了捆儿,颜色发黑,她说:“我不认识它,不想买。”
这个梦与头一天的事有明显的联系。她的确去了菜场,而且晚了,所以一无所获。整个情况似乎是说:“肉店关门了。”我想了想,不会是这样,而应是反面,这不是说男人衣帽不整的隐语吗?[148]但梦者本人却没用这句话;她或许是想回避这种粗话。因此我又追寻这个梦的细节以求解释。
每当梦中的任何事物以直接引语出现,无论是说出的或是听说的,而不仅仅是想起的(通常比较容易区分),一般都是从现实生活中来的,即现实中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当然,尽管这类东西只能作为一种原材料,可以节选,也可以被略微改变,特别是脱离了原来的上下文。[149]在解释时,一个方法就是从这句话开始。那么,肉贩子说的“那再也买不到了”是怎么来的呢?答案是:它正是来源于我自己。几天前,我曾向一个病人解释说童年的那些早期记忆“再也想不起来了”。但在分析中已被“移情”和梦取代了。所以[150]我就是那个肉贩子,而她是在拒绝这些移情,是使之不进入旧的思想和情感的表现。那么,她自己在梦中说的“我不认识它,我不想买”又是源于何处呢?为了分析,我们先得把它拆开。“我不认识它”是她前一天对厨子说的话,她和他争吵;但她同时又接着说:“你行为要检点一些!”这里显然是发生了移置。她与厨子说的两句话之中,她只取了一句入梦。但恰恰是被压抑下去的那句话才更适合梦内容的情节。只有当一个人胆敢用不妥当的暗示而且忘了“关肉铺门”,人们才认为这话是适当的。这种解释还可以用女菜贩这件事加以证实。卖的菜捆成了捆儿(后来又被补充说,捆得长长的),又呈黑色,那就只能是芦笋和黑色(西班牙)小萝卜在梦中的混合物了。凡是有知识的男女都不会从芦笋上去求解,但是另一种蔬菜“黑萝卜”(德文SchwarzerRettig)都可以暗示一种呼喊——“小黑,滚开”(Schwarzer,rettdich!)。[151]因此,它也很可能是指我们一开始就猜测到的那同样有关性的主题,那时我们就认定肉店关门这句话是梦的原意。我们无须探求梦的全部意义,我们已经清楚这个梦具有一种意义,但绝不是纯朴天真的意义。[152]
(二)
下面还有一个纯真无邪的梦,也是同一个病人做的。但是角色已做调换。她的丈夫问她: